05
孔萱蹲在莲池旁边,把自己裹在袍子里,小小的一团窝在那里,一边吃带来的零食一边翻书找能够解开这边结界的办法。
须弥山没有黑夜,孔萱的手机一掏出来就被冻得报废了,那几个贵的吓人的手表也不走了,几天下来,孔萱根本不知道今夕是何夕,只能干着急。
“啊”孔萱低声喊了一声,把那边冻成冰块的冰莲花震碎了。
白雪苍茫,冰天雪地,孔萱揉揉眼睛,她都要得雪盲症了,到底什么时候能走!
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急忙爬了起来,把书收在袖子中,抖抖身上的雪,看释迦走过来。
与往日不同,释迦没有披着白色袈裟,他穿着一件青竹色长风衣,呃,牛仔裤,长发低低地扎着,这显然是要出门的节奏。
孔萱为表抗议,这几日来沉默不语,现在看清释迦的打扮,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没办法,自从被手上那个破银链子锁着以后,她的战斗力就开始下降,到了须弥山之后更是急转直下,柔弱地成了萱妹子。
释迦将她扶起来,“自三千年前一战后,我便没有再离开过须弥山了,怕是人界早已沧海桑田,不是往日样子了。”
“三千年而已,不过是您打个盹的时候。”孔萱嘲讽道,三千年而已,对神族来说不过是手指缝间流下的几粒沙子而已。
当然了,她还小得很,不过这醉生梦死的三千年对她来说一样短暂,她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不一样,三千年来,我度日如年,独自一人坐在宫殿钟,太久了,你还年轻,不懂这些。”释迦拉着她的手,两个人的手都是冰冷冰冷的。
冷到骨血里去了。
孔萱忍不住打颤,不自觉想到白朔的大手,骨节分明,总是很暖和。
“往日你总说我的手凉,还说替我暖一暖的。”
孔萱垂下眼眸,“你也说了是往日,三千年,孔萱早就不是原来的孔萱,师兄却还停在原地吗?”
她使劲想挣脱释迦的手,只是努力过后无望,她就给他拉着了,不过是一只手而已。
“这话只说对了一点点,”释迦已经拉着她,走出了须弥山的结界,“我千万年都在原地,一直在原地,后来,我在菩提树下面遇见一只小孔雀,她常常坐在树下面,皱着眉头看经书,可她的经书经常拿反,要不就是三五天不换一本,刚开始只是觉得有趣,后来发现小孔雀生的那般可爱,才知道她是我的小师妹。”
孔萱睁大眼睛,她的脑海中莫名其妙出现了那些画面,枝繁叶茂的菩提树下的少女,身披白色长袍从菩提树前的小路上经过。
他总是温和,对着少女,一开始是浅浅的,不达眼底的笑意。后来,他的笑容一次比一次真切,那是真正的欢喜。
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将少女手里书倒过来。少女一愣,没来得及把里面的话本子藏起来。
若是以往,就是他的小师妹,就算是昆仑山神尊亲自送来的小丫头,他也得好好惩罚她一番,可是释迦看着小姑娘窘迫的神情,他不忍了,他只是揉揉她软软的长发,坐在她对面告诉她要好好读书,不能整日里只知道玩儿。
再后来,他从师尊那边将小姑娘领到自己身边,亲自教导。
少女聪明伶俐,总爱缠着他,说各种各样的话。
孔萱头疼欲裂,跌坐在地上,她现在已经步入弱女子行列了,疼的要死,实在是太疼了!
“你到底你到底”孔萱昂起头看他,“你到底让我忘了什么,释迦,你不能这样,那是我的!”
那是她的记忆,她的过往。
释迦一手点在孔萱眉心上,搂着她的肩膀,“乖,别动,不疼了,那些事情你不该记着,我只告诉你应当记得的事情好吗,别动,我们走。”
孔萱靠在她怀里,越发难受起来,她从脊骨那里开始疼,太疼了。
释迦一路上温言安慰她,直到孔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眼角带着浅浅的泪痕。
释迦虽心疼她,却也高兴。往日牵着她的手时,只能说师兄长师兄短的,他心中如何难平都只能笑着,如今抱着她,才感觉到一点点温度。
在他说不清的岁月里,从来都是为别人活着,现在,他想留下小姑娘。
一个长久活在冰冷寒夜中的人,一旦遇到一点点温暖,他都会将那点温暖视作自己的救命良药。
小孔雀于释迦来说就是如此,他高高在上的岁月里,只有一个小姑娘愿意走近他,愿意问他冷不冷,问他吃不吃糖,问他想不想去人界看戏。
她太胆大了,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将须弥山的圣者带进红尘俗世,将他卷进三千繁华。
释迦紧紧的搂着她,看着她不再青涩稚嫩,而是艳丽如地狱旁边的曼珠沙华一般的容颜,长久以来空荡荡的心中终于被填满。
他看着她饱满的嘴唇,不自觉低下头,想要吻下去,但是最后,只在她的眼角上落下一吻。
轻的如同须弥山仙鹤身上的鸿羽,他是那样爱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