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释迦看她神情，柔声道，“不过是想留下你，所做一切都是手段罢了。”

“师兄，您明明知道一切都是无用的，今时不同往日，我走时是懵懂少年，归来却已满身风尘，不盼情爱轰烈一时，只盼细水长流，暖我心冷。”孔萱满目沧桑，她拿出一支烟来，没有点燃。

许多人少年时候觉得抽烟是成熟老练的表现，殊不知，只有能把拿出来的烟再放回去的人，才是长大。

“阿萱看了多少话本子，扯起谎来更胜往昔，”释迦站起来，摸着她的头，“在我眼里，你始终年少，十丈红尘与你何干。”

孔萱不悦地看他一眼，然后摸了一颗巧克力糖出来，重新躺在椅子上，“人艰不拆，师兄，有些事情咱们都心知肚明。”

释迦忽然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不知道该怎么留住她。活了这么多年，释迦极少遇到心烦的事情，即使当年一怒之下和魔界开战，神族上下几乎无人不应。

眼下，他却只能把这个女孩子囚禁在自己身边，他何尝不明白这是最没用的法子，可她有什么办法，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要做什么才能留下她。

他要怎么才能填平心中的欲壑，要如何才能让自己心安，让她心甘情愿，想来想去，释迦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除了将她锁在自己身边，竟然并无他法。

怎么会这样，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当年的筹谋，三千年来的隐忍不发，如今终于等到这一日，他却有一种一腔热血被置于冰雪中的感觉，渐渐冰冷，僵硬，直到绝望。

孔萱忽然一瓶水泼在他脸上，冷声呵斥，“魔疯了吗，长琴还没回来你就要下去，九头蛇他们天天防着不敢跟我打，生怕我占了长琴的位子，要不要咱们师兄妹一起堕魔，然后去荡平魔界，我这个提议怎么样，不错吧！”

孔萱其实有点怕的，堕魔那不是好玩儿的事情，二十多万年前长琴代父征战魔界，杀了魔主，自己付出惨重代价，堕入魔界，据说当年他的卫队侍从已经魔界与人界相邻地区的人族，全部神魂俱灭。

释迦若是堕魔凭他的身份，六界都要给他陪葬。

“倒是不错，不过阿萱年纪尚小，若是堕魔，恐怕再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释迦拿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水，半开玩笑。

孔萱都要被气炸了，当初教她道理的时候一个两个说的那么顺溜，到了自己身上屁都不记得了，真特么够任性啊！

释迦让那两个人偶侍女把饭摆出来，然后沉默不言。

时机未到，时机未到，释迦告诉自己，一遍又一遍。

孔萱吃着味道还不错的饭菜，仍旧盘算着离开的办法，实在不行的话，只有打一场了。

她不愿意这样做，在她留下的为数不多的记忆里，释迦这个师兄和师父燃灯古佛是一样的，一样疼她，对她很好。

那些画面深深地刻在记忆中，孔萱清楚那是不做假的，因而，纵然两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孔萱跟他吵架或者跟他讲道理，都还留着底线，若是换了旁人，凭着孔萱宁为玉碎的性格，恐怕早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一顿饭吃完，孔萱打了个呵欠，摆摆手回去睡觉了。

青鸾这厢刚刚睡醒，看着浮黎坐在她身边翻书，问，“刚刚忘了问你，你找到阿锦在哪儿了？”

“怎么聪明了。”浮黎笑着调侃她。

“不然你敢来找我？”青鸾白了他一眼，前两天她无意中知道了浮黎和她生下长女孔雀的目的，青鸾当场翻脸，可是又不能指责他什么。

毕竟都是为了自己，她没有立场指责浮黎。但凡见过孔雀的神族，逗赞她的容貌绝色非凡，连青鸾自己都觉得女儿艳丽美貌，谁能想到那孩子来到这世上，就是历经劫难来的。

“唉莫生气，萱萱亦是我的女儿，哪怕赔上性命，我也补偿她好吗。”浮黎安慰她。

青鸾“唰”地又哭了，“你还招我，你还招我干什么，我什么时候要你赔命了，你和萱萱，一个是我夫君，一个是我是我孩子，你们两个都因为我”她捂着脸泣不成声。

身为妻子，她无法看着浮黎卷入六界纷争，毕竟当年立下血誓，稍有不慎，那就是天打雷劈的罪过。

身为母亲，她的长女出生就是为她承担命中厄运，连神族的大祭司都看不透她的命途，只留下红颜祸水四个字，他怎么对得起那孩子！

偏偏浮黎还故意招惹她对，她很清楚浮黎就是故意的。这个人对她有多好，就对旁人有多薄凉，连自己的孩子都不例外。

刚才那句“用命来偿”，根本就是为了逼迫她说出自己是把他放在第一位的，青鸾心里都清楚。

他那样狠，可她那样爱他。在孩子和他之间，仍然将他放在心头第一位。

青鸾想起女儿，越发感伤起来，重新躺在床上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