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小在家帮忙做做事，嫂子们倒没啥好说的。</P>

可是，这可是要住一辈子，吃一辈子白饭呐。</P>

三哥还等着拿她的彩礼娶媳妇。</P>

没想到，这一下，不但媳妇没有，还每天被村里人笑话。</P>

那群长舌妇，讥笑他们家养出个老处女，不会下蛋的母鸡，被妖怪附体的怪物，一大把年纪烂在家里不嫁人贱货。</P>

爸妈脸上无光，但也受得住。</P>

这些哥哥嫂嫂却耐不了。</P>

几个人早早晚晚叨叨着叫她随便找个人嫁了。</P>

不嫁？</P>

好，趁爸妈不在家，着急忙慌的拿起家伙，把她的破茅草房修好，所有东西都给丢进去。</P>

再给两块地，一刀两断。</P>

还说什么，养这么大，没要来彩礼钱，还给房给地，有这好事，别再不知好歹赖家里。</P>

爸妈回来见着了，哭成一片，说对不起她。</P>

却只口不提让她搬回来。</P>

女人嘛，家人嘛……</P>

她是晓得了。</P>

那些年，在干活的路上碰见，都扭头当不认识。</P>

直到老母亲躺在床上，病的脸黄人瘦，奄奄一息，话都说不清了，恍惚着嚷嚷着要见她。</P>

她才时隔二十年，再次踏进那个屋子。</P>

“她呀，摸着我开裂的手哭，摸着我长了皱纹的脸哭，昏着眼睛看我发白的头发哭。”</P>

“说我可怜，没给我一个好身子，以后老了孤零零没人陪，死了也没人烧香。”</P>

“那个声音哟，小的听不见。”</P>

“我凑到她嘴边听，边听边哭。”</P>

“她死都在担心我嘞。”</P>

她说的又轻又缓，像感慨，又带点嘲讽：“担心我没帮别人养娃。”</P>

但妈妈到底是妈妈。</P>

“那天，我被村里的男人欺负，又被女人挤兑，实在受不住，大晚上去妈妈坟前哭。”</P>

“哭完回来，路上听到了娃娃的哭声，小可怜的声音，抽着气，都哭不成型了。”</P>

“我一看，是个皱着红脸皮的女娃娃，一看就是刚出生就被丢了。”</P>

“娃娃娃娃。”她轻叹。</P>

妈妈活着的时候哭她没娃娃，去地里干活，那群长舌妇笑她没娃娃，走在路上，都有浑身臭气的老东西，指着她骂她没娃娃。</P>

这不就是娃娃？</P>

别人不要的娃娃她捡了，就是她的娃娃，跟着她姓。</P>

最开始，她想着有了个娃娃，让地底下的妈妈安心，也让村里那些蠢货，别三天两头叨叨叨。</P>

结果，她们还是骂。</P>

笑她捡别人不要的赔钱货，笑她个老烂货带着小烂货。</P>

笑她捡个女娃娃当宝贝。</P>

女娃娃就不能当宝贝？</P>

她就当宝贝。</P>

那群臭男人，总是笑女人，说女人来不了活，干不成事，小气无知无能，泼妇样。</P>

女人们也跟着笑，肚子生了个子就骄傲的鼻孔冲天上去了。</P>

生了个女娃，就板着脸骂赔钱货，拎着腿就丢山上喂狼。</P>

她这辈子比谁都要强。</P>

受的最大的苦，就是因为自己是个女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