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凉。初四下了一场雨之后,气温又降了几个度。临近生产日,楚云绯几乎不再出门,外面气温骤降,她担心染了风寒吃药对孩子不好,宁愿待在殿内看看书,写写字。细心的宫女已经提前把手炉准备好,早晨起床时焐上一会儿,全身都暖和。楚云绯把东宫一些事宜交给掌事姑姑去办,宫人们裁衣添物,发放月俸,只去请示皇后就行。皇后体恤她身子重,东宫事宜暂时揽了过去,让楚云绯安心养胎,什么都不必多想。不过皇后最近也忙碌了起来。五公主容瑾月出嫁在即,她作为后宫之主,要操办出嫁事宜,拟定嫁妆清单,因为是太后赐婚,嫁的又是太后母族子弟,皇后在操办出阁事宜时,不得不去请示一下太后的意思,顺便透露一些消息给她。“听说晋安王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晋安王妃也一起来。”太后正准备好好看一下清单,听到这句话,瞬间抬头看向皇后:“晋安王要回来”皇后笑道:“是啊,他自己上书说有要事回京面圣。皇上问过太子的意见,太子觉得大皇子许久没回京了,想回来就回来,可以一起聚聚,于是皇上就允了。”太后表情僵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能回来看看也挺好的。”问太子的意见堂堂有封地的王爷要回来面圣,还得太子同意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难不成太子刚立,皇上就要大权旁落“这个月回来,跟秦家的婚事正好可以趁机商议一下。”皇后像是没看见太后的表情,自顾自地开口,“只是秦家最近出了点事,刑部还在查,若查出跟秦太傅有关,只怕……”太后心里咯噔一下,眉头皱起:“秦家出了什么事”“秦太傅的两个女婿跟漠北太子有往来,怕是要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皇后淡淡一笑,“就算此事秦太傅不知情,一旦通敌叛国的罪名落实下来,秦太傅也难免要受到牵连。”太后执着茶盏的手一颤,表情变得无比难看:“是因为秦芷岚被赐婚给晋安王,所以秦家才招来如此大的灾祸”她显然以为是太子故意跟她作对。就是因为秦芷岚被赐婚给晋安王,所以他们才栽赃陷害,试图扳倒秦家,就是不想让晋安王有秦家这个后盾。然而皇后听了她这句话,却是失笑:“太后说笑了,这种事情怎么能是秦芷岚一个女子可以决定的漠北太子携使臣前来谈判,还带了个公主过来。那位公主证实,秦太傅两个女婿给漠北太子的信是三年前就送过去的,被漠北公主无意间所得,一直保存至今。”“既然是三年前的信,为什么到现在没有销毁”太后咬牙冷笑,“这不明摆着是栽赃陷害吗漠北太子只要脑子没问题,他就该知道通敌叛国这种事是不能留证据的,既然留了证据,明显是故意伪造罪证,就是为了陷害秦太傅。”皇后神色从容,不疾不徐地笑道:“太后有所不知,哪个国家都有争斗,就像楚国皇子们争储一样。漠北皇族同样不太平,这些信早就不在太子手里了,而是被栖霞公主所得,漠北太子就算想销毁也不能。”顿了顿,“另外,栖霞公主跟秦家无冤无仇,不至于对秦家栽赃陷害,她之所以拿出这些信,只是为了让皇上和太子不被漠北太子蒙蔽,想让皇上知道漠北太子野心勃勃,跟楚国结盟只是假象,想让我们楚国有些防备,别轻信于人,她针对的从来不是秦家,但秦家难脱干系。”太后面沉如水,眼神阴沉无比。不是针对秦家,却还是把秦家拉下了水。漠北公主又是受了何人指使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局势对晋安王极为不利,她需要好好想想。……九月十二,晋安王夫妇回到京城,只带了三十名护卫。宫门外得到传召,夫妇二人卸下兵器进宫面圣。甫一踏进勤政殿,晋安王跪下拜见父皇之后,第一句话竟是:“求父皇收回成命,儿臣……儿臣不想娶秦家孙女。”勤政殿里顿时一静。那一瞬间,有种名为愤怒的情绪占据了穆帝的整个胸腔,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得一点威严都没有。“君无戏言”四个字都被吃到狗肚子里去了给容苍赐婚,容苍拒绝。给齐锦赐婚,齐锦不要。没想到如今圣旨都颁下去了,又来个晋安王要他收回成命。他这个皇帝说出口的话就这么没有分量,说收回就收回穆帝面色不虞,冷冷盯着跪在殿上的长子:“刚回来就让朕收回成命,晋安王,你真是朕的好大儿。”“儿臣该死。”晋安王连连请罪,“儿臣当年不幸娶了个母老虎,最爱拈酸吃醋,这些年儿臣在她淫威下讨生活,不但不敢纳妾,连多看一眼其他女子都不能,求父皇收回成命,给儿臣留条活路。”话音落地,勤政殿里静得落针可闻。穆帝嘴角一抽,其他议事之人则表情各异,不约而同地打量着这位“惧内”的王爷。晋安王容晟年过三十,身躯高大,容貌周正,看起来也有几分英武之气,待在封地这么多年,京中朝臣很多人对他印象其实不太深。一来他多年不曾回京,随着岁月流逝,气度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二来朝中大臣来来去去,有些是新晋上来的官员,有些是从地方调回来的官员,有些老臣已经被问罪。就连容苍新晋太子,对这个大皇兄都有些久违的陌生感。他那十年待在边关,从少年到成年未曾谋面,晋安王则一直待在封地,他们回京述职都很难凑在一起,所以算起来,晋安王对容苍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少年时,而容苍对晋安王同样印象不深。此次两人不能说是初次见面,但确实有种初相识的陌生感。..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