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是这么一回事,胤禛脸色微缓,“他若是觉得寂寞,你们买几个丫环侍候他就是,这样有人陪着说话也不至于闷。”
“奴才早就给师傅买了几个丫环,可是除了日常起居之外,师傅并不愿与她们多说,毕竟师傅在宫里当了一辈子差,许多事都不便于向外人说,只能烂在肚中。所以师傅与奴才叹言说,若当初他有胆子求先帝爷,将中意的宫女赐给他做菜户,那么现在老来就有个伴了,不至于只能看浮云变化,日升月落;有时候连病了,也没人关心一下,至于买来的丫环,只会侍候他喝药,旁的一句也不懂得说。”说到这里,四喜又抹了一下刚刚流出来的泪,哀声道:“奴才每每想起师傅这个样子都觉得万分可怜,刚才听得熹妃娘娘体恤下人的话,一时忍不住,这才啜泣了起来,还请皇上恕奴才惊驾之罪。”
听他这一番真情流露的言语,胤禛心中的不悦少了许多,但仍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至于哭出来,何时变得这样没用了。”
四喜磕了个头道:“不瞒皇上说,奴才有幸在皇上身边侍候,蒙皇上厚待,从不曾受什么委屈。可许多与奴才一样的太监,一边做着繁重的活计,一边还要被上头的太监苛责,稍有一点差池,便免不了要受皮肉之苦。而他们受罪时,连个擦药喂饭的人也没有,伤轻的还能自己撑着下地讨个饭吃,伤重的就只能在床上躺着,没人理会,有几个伤重的就是这样因为没饭吃活活饿死的。”
这样的事在宫里固然有,却是极个别的,毕竟那些太监皆是多人睡在一间通铺中,有人受伤不能动弹,自然会有其他太监帮衬着弄点饭给他吃,顶多问他索要些银子就是了。
四喜故意往严重了说,就是想勾起胤禛的同情心。他是打从胤禛登基就跟着李德全在其身边侍候的,论起资历来,比苏培盛还是老上几分。而且他向来机灵,善于察言观色,对于胤禛颇有几分了解。晓得这位皇帝看着比先帝爷严厉,但其内心仍不失善良,否则他不会对十四爷一忍再忍,也不会虽明知太后偏坦十四爷,乃至对自己误会重得,依然善待太后。
若非有这样的认识,莫儿来找他时,哪怕他心里不反对菜户,甚至是同情三福与翡翠,也绝对不敢答应帮熹妃的,毕竟这种事一个不好就会掉脑袋。
在四喜话音落下后,养心殿一直处于沉寂之中,唯有远从西洋而来的自鸣钟发出“嘀嗒”“嘀嗒”的轻响。
胤禛闭目许久,古井无波的面容看不出他的什么意思,凌若紧张的手心出汗,今日之事,她是冒了很大风险的,一旦不能说服胤禛,那么三福两人保不住姑且不说,她自己也会因插手管坤宁宫的事,在胤禛心里留下一个越权的印象。
毕竟自己只是一介嫔妃,哪怕执掌后宫大权,也改变不了嫔妃的事实,历朝历代,除了像万贵妃那样将皇帝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之外,又有哪个嫔妃敢管皇后的事。
在这样近乎煎熬的等待中,胤禛终于睁开了眼眸,道:“三福现在何处?”
凌若赶紧道:“回皇上的话,臣妾见他不敢回坤宁宫,便让他留在臣妾宫中,可要现在召他来?”
胤禛抬手道:“朕还要上朝,没那么多时间见他。”如此顿了一会儿又有些神色复杂地道:“若儿,你可知自己今日逾越在前,欺君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