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匪老王是个神经病,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以前,他也是一个正常人。可是自从七年前上了绑匪这条船以后,一切都变了。每次犯案后跑回老家,即使事情都过去了好几个月,他也会时常梦到警察突然冲进家里把他抓走。
这种压力有时候抑制到极致,他就会在心里认定自己就是一个疯子,然后跑到没人地方吼上几句,再给自己来上几拳,甚至有一次还抓起家里割草的镰刀朝自己的小腿挥了下去。
而在老家的时候,他还能找点事情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随着时间地流逝,慢慢地,也就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他有时候也会质问自己为什么一直要从事这该死的、逼死人的活计,然后反复地警告自己,不能再干了!再也不干了!再干下去可能人就要真疯了。
然而每次家里的钱花得差不多了,他们三个人又聚在一起商量犯案的时候,他最终还是会低下他的头颅。
于是每次跟着同伙出去干活的时候,随着案子的持续进展,他都会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就像气球一样,一点一点的被充着气,然后慢慢变大,直到“bo!”的一声被炸掉。
幸好,以前的案子都不长,几天的时间就办完了,脑子也没炸。老王也都顺顺利利地回了老家。
不过这一次,前期寻找合适的人质,以及后来长时间地驾驶汽车,已经花了太多的时间了。
老王觉得自己有点忍不住了,可能要犯病了。
此刻,他坐在驾驶座上很是紧张,满脸通红,双手手心冒着冷汗,紧紧抓在方向盘上,睁大眼睛一会儿盯着桥下的同伙喃喃自语,一会儿又转过头来看了看后座被五花大绑的人质。
“怎么还没结束......钱怎么还没扔下来......快呀......快呀......”
作为已经连犯数起重案的老王,这次和同伙们再次出来,依然全程神经兮兮、忐忑不安,丝毫没有江洋大盗的感觉。
就是处了十几年朋友的其他两名同伙,如今出活的时候,也不敢让其独当一面,都是挑着最简单的活儿给他干。
要不是老王本身就是常年吃住在车上的大货车司机,一手圆溜的驾驶技术在乡里也是登峰造极,只怕老王在团伙里连分口汤喝的机会都没有。
而在经历了两天多的跨省式的长途驾车,在接连不断的精神压力和体能消耗的双重冲击之下,老王语言的混乱,生理行为的反常,似乎都在暗示他已处于悬崖之边,濒临崩溃。
甚至于此时雨水落在车身上的滴滴、嗡嗡声,对于他来说,亦如百虫挠心,头疼欲裂。
所以,当他的同伙第二次没有拿到赎金,而独自一人走回车旁时,这位平日里面对同伙,只会点头哈腰的老王,突然暴起,一拳反手砸在内车门上,暴怒道:
“你在干什么!怎么还不拿钱过来!!!”
老王圆圆瞪起内里布满血丝的双眼,以及一声重于一声的喘气,这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巨大反差,彻底惊呆了同伙。
同伙靠打开的车门上,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说道:“他们把钱放在护栏上了,只等我们把人质带到路边上,给他们看几眼,就会把钱扔下去。”
而此时头戴眼罩,耳塞棉花,被反绑蜷缩在车后座,一直不停扭动的刘燕,似乎也听到了一点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
“拖!再拖!还要拖!”老王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的怒火,嘶哑道,“等下警察马上就冲过来了!”
“不会的,老大就在山腰上守着呢,一切安全。”同伙一边安抚着老王,一边解开刘燕脚上的绑带。
待得松开刘燕的双脚,绑匪不顾她因长时间地捆绑而导致麻木僵直的双脚,一把将其拉出车外,关上车门,拽着就往路边拖去。
“再等等,马上就好。”绑匪说道,不知道是在安慰老王,还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