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那村民将铁犀身上的毛褂系好,拍了拍手回答道,“灯会也是为了纪念治水的于谦大人而设立的。黄河自金初南流之后,这里就成了濒河之城,屡遭洪水肆虐之苦。明洪武二十年夏,河水袭入,全城屋舍多没水中,环城二百余丈,七千余项良田顿成泽国……那时候惨烈的洪灾是我们这里所有人的心头之苦。”
“是的,”旁边另一名较为年轻的村民接过话继续说道,“不过到后来于谦大人履任后,体察民情,重视河防,在修葺黄河大堤与护城堤的同时,又请高人铸此铁犀以镇洪水。所以这铁牛是我们这儿最尊崇的神灵,就是它代替于谦大人继续守护在花园口,保佑我们这里不再受洪水侵袭。”
村民们说罢,就齐刷刷地跪在了镇河铁犀的面前,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
我见状,也急忙跟着他们朝着铁犀拜了三拜。数千年以来,华夏大地上有许许多多传说中的神灵,大到玉帝,小到土地公,数不清的神仙庙宇在历史上存在了数千年,在人们的心中,各路神仙各司其职保佑着人们的平安。特别是在一些小村落里,更是少不了像这座镇河铁犀一样的小神灵,不仅宣泄了村民要求根除河患的强烈愿望,也是古代中州大地迭遭水患的历史见证,更是寄托着村民们美好的希冀和愿景,守护着一方水土的平安。
可是……如果按照村民们所说,镇河铁犀是花园口供奉的神灵,那么又为什么会化作噩梦,出现在那两名壮年的肩头上,压得二人喘不上气来?
村民们替镇河铁犀披上了毛褂就准备转身离开,我急忙上前拦下那名年纪稍长的村民问道:“对了,还有一事我想请教一下,这铁犀的耳朵……一直都是两只么?”
戴毡帽的村民愣了一下,神色紧张地上下打量着我,随即急忙拉了我的胳膊就带我到一旁的角落里悄声说道:“这位高人,你何出此言?”
果然有问题。
我微微一笑,也压低了嗓音答道:“实不相瞒,我方才在镇上转了转,发现镇里在闹不干净的东西。”
村民大惊失色,双手明显得哆嗦了一下,就连旁边年轻的村民也都面露惊讶之色。戴毡帽的老村民搓了搓满是老茧的双手,深吸一口气答道:“其实……这镇河铁犀原本是只有一只耳朵的。”
“哦?说来听听。”我招呼雁南归带灵琚先回客栈,留嬴萱和文溪和尚在这里。
老村民仰起头看了看那尊雕像,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俺们这里一直都有这么个传言,说真正的镇河神牛早就已经离开了这里,现在取而代之的,其实是一只牛妖。但是知道这件事的也都是一些年纪大的人,这种事情不好声张,无人过问,也就没人提起,供奉依旧,铁犀也的确一直守护着黄河,并没有洪灾再次发生,所以到底是神牛还是牛妖,也就没人过问了。”
“牛妖?何出此言?”我追问道。
村民从怀里掏出了旱烟袋,引燃后深吸一口,吐了烟圈继续说道:“那是很早之前的一天早上,一个拾粪老头到村外拾粪,路过自己麦地的时候,发现麦地的麦苗被什么东西啃得一片一片的。第二天村里其他人家的麦苗也是被啃得乱七八糟。到第三天,全村各家的麦苗都有被啃的印记。当时,全村人都非常奇怪,村里人决定夜晚轮流看护,看看到底是什么在搞鬼。
“到了夜里,各家麦地里都有一个人在暗处观察。不知道是第几天夜里,突然有一家的麦地里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在啃麦苗。他慢慢地走近去看一看,好像是一头大黑牛,长相和这里的镇河铁犀相差无几。第二天,他把看到的情况告诉了村里人,起初大家还不太相信,后来商量了一下,决定晚上多出几个人看看。
“到了晚上,那大黑牛又出来啃麦苗。大家仔细一看果然是大黑牛在搞鬼,那时候村里人比较愚昧,看自家麦苗被啃,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们拿着木棒、铁锨、扁担照着大黑牛打去,这么七上八下的,竟然把黑牛的一个耳朵给铲了下来。那晚过后,大黑牛就再也不出来啃麦苗了。但是人们发现,那河边供奉的镇河铁犀……居然也莫名其妙少了一只耳朵!这时候村民才意识到,他们竟然打跑了镇河神牛!”
村民说得玄乎其玄,我听得云里雾里。我指着他们背后的那尊雕像说道:“可是,现在这雕像不是两只耳朵都在么?”
村民一拍大腿回答道:“就是这样才奇怪啊!本来自那件事后,铁犀一直都是一只耳朵,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有一天就突然又变回了两只耳朵。所以村民们才猜想,会不会是镇河铁犀因为被村民们打掉了耳朵所以离开了花园口,这又来了一只假的牛妖占了镇河神的位置,接受起村民的供奉来。”
我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你们会怀疑它是牛妖,而不是又来了一只神牛呢?”
村民苦笑道:“因为自从铁牛长出了耳朵之后,黄河水……就变得不太安分起来,渡河经常会发生意外,已经丢了好几条人命了……所以啊,这牛妖显然不如神牛那般灵验!”
我听后沉思了起来。一只耳朵的,是当初被村民误打赶走的神牛;两只耳朵的,是后来占了神位的牛妖……不对啊,那两名男子肩头的分明是一只耳朵的铁犀,怎么可能是镇河的神灵在作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