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与之素未谋面的宫女,她当然不会明白这位异国公主的心思。肖涵玉又同她聊了一会儿,便将她遣退了,自己一个人坐在屋里发呆。
怎么办?叫蜀国未来的皇帝借着“大赦天下”的由头把她给放了,好像是指望不上了。换言之,她只能偷偷地开溜了?
思忖着从宫里头溜出去要比在半道上遁走困难许多,少女免不了愁眉紧锁。过了一会儿,她毫无顾忌地伸了个大懒腰,决定姑且不再去想。
就是,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人都到这儿了,她不四处晃一晃、看一看,哪里对得起自个儿这数十天来的舟车劳顿?
这么一想,肖涵玉当即站起身来,步伐轻快地出了屋门。
时至二月,草长莺飞,这一路上,她虽然已经见识够了,如今再见这宫闱深处的景致,还是觉着有几分新鲜。毕竟,南蜀和东赞的景色是不尽相同的,能够亲眼瞧一瞧这异国的风景,倒也别有一番情趣。更何况,如果她最后真要走上偷溜的那一步,可不得早早地将这禁宫里的路线摸个熟门熟路吗?
想是这么想着,少女的注意力却很快被一棵没见过的树给吸引了过去。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行至树下,伸长了右臂,轻巧地往上一跳,这就采了树上的几朵小花儿下来。正拈着小白花定睛观察之际,她忽然听到一记奶声奶气的呼唤。
“娘亲——”
肖涵玉闻声一愣,下意识地别过脑袋,循声去看,片刻后赫然入眼的,竟是一个看上去才四五岁的小女娃。
少女呆呆地注视着这个陌生的小家伙,看着她迈着小短腿,张开双臂朝自己跑了过来,一时间,竟没能作出反应。直到小女娃迫不及待地扑到了她的小腿上,抱着她“娘亲,娘亲”地唤着,她才蓦地回过神来,丢开手中的小花,面对着小家伙蹲下|身去。
“娘亲抱抱,娘亲抱——”这个时候,小女娃已然泪眼婆娑地对她伸着两条小胳臂,一副向她讨要温暖怀抱的样子了。
肖涵玉直视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心里倒是一点儿也不讨厌。可问题是,她不是这娃的娘亲啊。
“小娃娃,我不是你的母亲啊,你认错人啦。”
话刚出口,她就觉着,虽然小孩子认错人很正常,但是她才十六岁啊,花儿一样的年纪,怎么就被一小女娃认成了二十来岁的亲娘呢?
好歹还是黄花大闺女一枚,肖涵玉毫不避讳地窘了一窘。
可惜,饶是她都如此真情流露了,跟前的小家伙却依旧不依不饶。
“娘亲,娘亲你不要湘湘了吗?娘亲,呜……”
眼瞅着小东西说哭就哭,一眨眼的工夫就变得上气不接下气,感觉自己成了“坏人”的少女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我我,我没有啊……不是,我是说,我真的不是你娘啊!”
奈何她越是解释,小娃娃就哭得越是伤心,不多久,那张粉嫩的脸蛋儿就变成了一张小花脸。
肖涵玉简直要给跪了:乖乖,咱们听人话,行不行?
然不论如何,她总不见得跟个小娃娃计较——想来,这孩子也是太思念母亲了,这才会将自己错认。
只不过,她到底是哪家的孩子?她的母亲,又去了哪里?
火烧眉毛顾眼前,先不管这孩子姓谁名甚、家在何方,孩子哭了,自己总不能袖手旁观。是以,肖涵玉这就一把搂住了小家伙的身子,拍着那嫩生生的后背,好言哄慰起来。
对于哄孩子,她还是很有经验的。倒不是东赞皇宫里的皇弟、皇妹们喜欢与她亲近,而是她在得知自个儿的身世之前,几乎每天都要干那带孩子的活计。久而久之,她自是比那些当了娘的还要娴熟。
简短截说,年方十六的少女一个发力,轻而易举地将小家伙抱了起来。梨花带雨的小女娃被“娘亲”抱着、哄着,渐渐地也就安生下来,带着满脸未干的泪痕,她可怜兮兮地靠在“娘亲”的肩头,微微抽泣。
肖涵玉摸摸她的小脑袋,又侧首瞧了瞧她的小脸儿,心知孩子这么挂着泪珠定是不适,她连忙掏出帕子,轻声哄道:“乖,把脸转过来好吗?咱们擦擦脸,啊?”
所幸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娃性子乖巧,感觉“娘亲”不会再抛弃自己之后,她便乖乖地把小脑瓜转了回来,吸着小鼻子,任由“娘亲”替她抹眼泪。
哎哟哟!瞧这可怜的女娃娃,这么漂亮的脸蛋儿,都给哭成什么样了!
红一片、白一片的面颊赫然入眼,素来喜欢小孩子的少女登时一阵心疼,以至于都不由得生出了些许负罪感。她决定不再拿话刺激这个我见犹怜的小家伙,免得那哭声和这模样又叫她心揪。
于是,心生怜惜的肖涵玉伸长脖子亲了小家伙一口,立马就把她逗得咯咯笑了。
真是个可爱又乖巧的孩子——所以说,到底是谁,心肠这么狠,居然把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丢在深宫大院里!
义愤归义愤,少女心里仍是清楚,能出现在这皇宫重地的,那定然不是寻常人家的骨血——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皇亲国戚了。
“乖乖,告诉我,你是打哪儿过来的呀?”
她柔声问着,即刻目睹小家伙抬手指了指来时的方向。
“只有你一个人吗?”
小家伙顿时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