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祖母亲口发话——甚至还特意搬出了她平日里不愿使用的自称，梅太妃纵使心中再恼，也不敢违抗。

要知道，这位先帝的生母虽然因种种缘由蛰居深宫多年，连儿子、孙子的寿宴和每年除夕的宫宴都不曾露面，但是，她贵为当朝天子的嫡亲祖母，身份摆在那里，一旦出山，当年的威仪更是分毫未减。别说是她这个儿媳辈分的太妃了，就是先帝、先皇后以及皇上，到了她的跟前，也得恭谨待之。

更何况，她方才的一席话里，并没有明显偏袒玉妃的意思，只是主动提出要替自己看管——这位老祖宗都亲自开口了，自己能不放人吗？

无可奈何之下，梅太妃只得打碎了牙往肚里咽——毕恭毕敬地退下了。

这个时候，肖涵玉仍有些缓不过劲儿来。直到老人家眸光一转，不慌不忙地与她四目相接，随后露出一个近乎嗔怪的表情，她才蓦地回过神来。

“参、参见太妃娘娘。”她这才记起，自己见到年婆婆——不，是见到俪太妃之后，都不曾向其好好行礼。

可是，好奇怪啊……年婆婆既然贵为太妃，又是先帝的亲生母亲，怎么会一身粗衣地住在藏经阁那样的处所，且不曾当上尊贵的太皇太后？

“起来吧，跟我这厢还客套。”老人家慈眉善目，语气平和地说罢，便再次对上女子惴惴不安的视线，“你给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肖涵玉将她所知道的一切简单交代了一遍，便埋低脑袋不吭声了。老人家听完，也是皱着眉头不说话，过了有一会儿，她才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罢了，一会儿，你便带上个贴身的侍女，去藏经阁候着。我先去看看皇上。”

眼瞅着老者转身欲走，肖涵玉不由得惊呼出声。

“婆婆！”

老人家顿住脚步，徐徐回身，却只见小丫头咬紧了嘴唇，欲言又止。

“你现在是最大的嫌疑人，不能再接近皇上。如此，不光是按规矩办事，更是对你的一种保护。”仿佛看穿了女子的心思一般，她从容不迫地道明了各种缘由，目视肖涵玉瞬间把唇咬得更紧。

“妾身……妾身担心皇上。”仿佛犹豫了许久，小丫头才鼓起勇气说出了心声，只是话刚出口，她的眼眶就红了。

老人家什么也没说，只轻叹一口气，转身迈开了步子。厉无机看看自个儿的皇祖母，又瞅了瞅似是快要哭出来的玉姐姐。最终，他快步走过去安慰了女子两句，才匆匆追上老妇人的脚步，扶着她一道前去探望兄长了。

当天晚上，一席素衣的肖涵玉跪坐在藏经阁内，等候老人家归来。绯雪也拿掉了平日里佩戴的首饰，素面朝天地陪着她的主子。

这些时日发生的变故实在太大，她还真不晓得主子是不是能够承受得住。

正忧心忡忡地看着神色恍惚的主子，她听到房门的方向忽然传来了动静。

俪太妃回来了，身上还穿着白天为震慑众人而特地换上的宫服。相较之下，肖涵玉现今的这身打扮便显得寒碜了不少，让人不禁想起，一年前的时候，情况还是完全相反的。

可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祸福旦夕的说法姑且搁到一边。

见老人家回来了，肖涵玉自是急急迎了上去，一开口便直接问起厉无刃的情况。年婆婆没有马上回她的话，只双眉微锁着落座，视线都未对上她急切的目光。好在过了一会儿之后，她还是惜字如金地答了一句话：人还没醒。

肖涵玉顿时心下一沉，不自觉地上前一步，两只眼直直盯着对方的眸子，追问：“可是，不是已经知道是中了什么毒吗？”

应该能找出解药啊？

她理所当然地思忖着，几乎失去了平日的方寸。

“皇上中了两种毒，它们相辅相成、互相影响，不是一个一个解过来便能了事的。”老人抬起眼帘，终于与年轻的女子四目相接。

肖涵玉闻讯，自是免不了越发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