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鸿坐在榻上,看着对面父亲脸上深深思考的表情,心中略有几分感慨。
今天才进家门,还未曾去拜见老妈,就被卢祖安派人喊来了书房。
原来卢鸿在荥阳,桃园诗会及玄坛讲经等事,传播得纷纷扬扬,范阳卢府更是尽人皆知。卢夫人笑得天天合不上口,卢祖安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自然也是得意的紧。当初他听了卢宽之言,未让卢鸿就学,而是选择在家中自修。其他兄弟朋友,多有相劝于卢祖安的,认为此法非是正途,反倒害了卢鸿。此次卢鸿大出风头,以前劝阻卢祖安的亲朋们,见了倒都要说一声先见之明,真真让卢大族长飘然了好一段。
只是卢鸿将明镜献于郑家奉于玄坛一事,却是让卢祖安承受了不小的压力。各房长老联袂来见卢祖安,认为卢鸿此举,只为自己搏得虚名,却将天下至宝,拱手与他人。只是未说卢鸿此举是数典忘宗,但也是颇不客气。卢祖安虽然婉转解释,将此事压了下去,但心中隐隐地也是对卢鸿有所不满。只是他知道自己这儿子自小行动,每有深意,因此并未急于追问卢鸿,直待卢鸿回家,这才唤他到书房,询问此事。
卢鸿进了门,见过礼后,卢祖安也不说废话,开口便问道:“鸿儿,闻说你得到了那秦宫明镜,于荥阳玄坛讲经时,示于众人,又奉于郑家。你得这镜子,为父从未听闻,也未曾在你处见过;据说你派人来家中取回,为父也着人调查过,并无人回家取镜一事。这明镜究竟是真是假,个中缘由,你且说来听听?”
卢鸿心下佩服,自己这老爸,表面看来事事都不甚在意,但其实心里有数,一问便问到了点上。他笑着说:“爹爹,那镜子真又如何,假又如何?只要是驳倒了拿着镜子说事的那个李伯方,这镜子便再无用处了。”
卢祖安听了卢鸿这话,先前的猜想必然是没错了,这小家伙也当真胆大包天,居然敢视天下人如无物,拿了个假货来骗人。又好气又好笑,却又说道:“如此一来,便是假货,也是真的了。你拿它来驳斥他人,也无不可。只是事后却应交中,以为族中之宝。奉于他人,却是办得差了。”
卢鸿却说:“爹爹试想,那镜子便交于族中,珍藏万世,又有何实际用处?难道我卢家有了它,就能百世昌盛不成?”
卢祖安听了这话,略有不乐道:“鸿儿此言何意?”
卢鸿说:“爹爹,孩儿此次南下荥阳,见了郑家经学昌盛之意,却是心中颇有感慨。我卢家海内名族,所自何来?乃是先祖殚精竭虑,代代经营,因此人才昌盛,远播四海,才有了后世这等盛名。因此唯有以学为本,力倡族学,光大文风,使代代人才不绝,才是百世立家的根本。至于那明镜有或非有,却是末节。”
卢祖安听了,连连点头,说道:“却是难得你这番见识。只是一来卢家族学,也颇得看重,不知你还有何想法?二来光大家族学业,与你将明镜奉于玄坛何干?将那明镜落于我卢家,于文业昌盛,岂不大大有益?”
卢鸿呵呵笑了说:“咱们卢家族学虽然也颇受重视,族中才俊也尽多,但当下于海内经学名望,却是略逊。因此孩儿便有些想法,欲要实施。我那镜子可不是白送的,郑家欠了我的人情,临回来之时,孩儿便与那郑族族长郑聿横及族中三老,相谈半日,求其许了几点条件。”
“哦?”卢祖安听了颇感兴趣,自己这儿子从小精明,从不吃亏,想来这几个条件与自家也是颇为有利。
原来卢鸿临行前日,拉了三老与郑聿横谈了半天,却是言道,自己回返卢家,有意于族中广开学业,力推经学。因此有几件事,望郑家相助。
一是郑家玄坛每年开坛之时,专邀卢家中人组队前来。一则那卢氏青年学子,可为观摩;二则卢氏经学大家,也当参与玄坛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