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砚背面,却是印有字迹。四边圆形花纹,纹饰内围圈四个篆字。郑柔虽然说不上精研文字,但常见篆书倒也认得,其上乃是“长乐未央”四个字。
郑柔心中转念,问卢鸿道:“莫非这便是……汉长乐宫瓦当么?”
卢鸿笑着点点头:“娘子见识不差,正是那长乐宫瓦当。此乃你夫君向来秘不示人的手艺,亲手精制的瓦当砚。”
所谓瓦当又叫瓦头,乃是瓦筒顶端那一块横挡头。其起源极早,而秦汉时瓦当最为有名。卢鸿制砚所用的汉长乐宫当,便是西汉时未央宫上所用的瓦当。据说未央宫所用瓦均是汉相萧何督造,质量极佳,后世偶有得之,均视为精品。尤其卢鸿所得这两块,乃是高价求得,品相完好,字口锋利如新,确是少见。
郑柔轻抚手中瓦当砚,只觉得沉甸甸的,不似寻常瓦片,触手竟然细腻坚润。又看了另外一方,也是一般,只是其下文字乃是“长生无极”四字。
红袖听这砚居然还是汉时什么瓦,知道自己刚才肯定是说差了,便道:“原来还是好东西。我又哪认得这个,说错了也难怪。”
卢鸿故意道:“若是他人,说错了便也错了。只是少爷我是什么样的人,房里的丫环若连这都分不清,传出去岂不大大丢人。从明开始,你便将那砚石砚品,从头识一遍才是正经,免得以后什么都不认得,再闹笑话。”
红袖一听“啊”了一声,不由大是发愁道:“我看少爷那《砚谱》里这石头那石头的,写得密密麻麻都足有几十页子,哪个认得这些。我只知道山上石头有白的有灰的,都是一般模样。它或许认得我,我哪里认得它是什么。”
小翠在一边抿着嘴笑道:“红袖你又认真了,少爷不过逗你玩呢。就指着你这记性,怕等你认出什么石头来,黄花菜都凉了。”
红袖这才明白过来,却不服气地道:“我怎么就不能认呢?敢明我就找个石匠当师傅,把天下的石头都认过来,让人再不敢小看我!”
她二人这里嘀咕,郑柔却还在把玩那瓦当砚。汉时瓦当甚大,拿在郑柔的小手中,尤其显得古拙朴实。过了一会,郑柔才道:“鸿哥,这瓦当砚是只可把玩,还是确可用以磨墨的?”
卢鸿道:“哼,不相信夫君的手艺么?能不能磨,你一试便知。”
郑柔听了,便真的到案边,准备磨墨。红袖、小翠见了,连忙过来欲要替红袖,却为红袖阻住。
按说磨墨铺纸,自然是丫环的事。只是郑柔要亲手试试这瓦当砚,自然就不假手他人了。
卢鸿这里文房俱佳,水盂水滴等都是特制的,郑柔这几天也逐渐用惯了。以小勺取了数滴水,又自墨床上拿过一件磨了一半的上等油烟来,试着磨了起来。
一磨之下,不由大为惊讶。原以为这瓦当所制砚,纵然能用,也比之石砚相去甚远,必然粗糙。谁想磨来方知,这砚质坚且细,磨着只微闻“沙沙”之声,更兼下墨极快,不一时便磨浓了。
郑柔取过一张小笺,蘸墨写了几个小字,看着纸上墨迹光亮,心中疑惑,问卢鸿道:“不知为何这瓦当砚台,居然也是这么细腻,又毫不见渗水,真真奇了!”
卢鸿故意一幅自吹自擂的样子道:“那是当然。你鸿哥是做什么的?做砚台那是有名的厉害。要没两把刷子,敢娶你这大才女?”
郑柔道:“鸿哥又说笑了,妾身算什么才女。当着众人,切莫这般说。”
卢鸿不以为然道:“又没什么外人,夫人就是规矩太多——罢罢,不说这个。咱们还是说瓦当。秦汉时人所制砖瓦,与今人不同,乃是要选上等泥料,反复淘得细净,然后方才入窑,精工烧制。故世人称‘秦砖汉瓦’,便是因其质地坚硬精细,千年不坏。这两件瓦当,至今怕也有七八百年了,一直深埋在地下,更变得坚润异常。不信夫人试着轻敲一下,可实实是铮然如金石声呢。”
郑柔轻扣砚边,果然其音清越,浑不似寻常砖瓦般声音浑浊。
卢鸿道:“这瓦当便在汉时,也是难得佳品。历经数百年再出土,更成了少见的制砚佳材。只是其中难免偶有孔隙,更兼砖瓦之性,少不得要渗水渗墨。这个呀,就全得看你夫君的独家秘技了。”(,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