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凤卫早就回来了,一直想进屋看红颜和大郎,只是红颜下过命令、不允他入内,他这些日子蜗居在书房,过得别提多郁闷了,好容易今日无甚大事,在部里稍微坐坐便回了来,因为想着见不到面儿听听声儿也是好的,便躲在外间不让通报、只抿着茶听母女俩斗嘴。章氏看着文弱,口才却也不输,加上章氏是红颜之母,不同于外人、说不过还能用武力制服红颜,所以倒是没给红颜降服、反让红颜吃了闷亏;凤卫自己不敢辖制红颜,见有人出来替他出了平时的恶气,自然高兴,抚掌大笑而出,指着红颜对着章氏道:“我还以为普天之下她便无敌了呢,没曾想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夫人还是怕岳母。”
章氏得意地挑挑眉,却不愿让小辈看出来,特地收敛笑容。
红颜翻着白眼,撇着嘴角嘲讽着:“很是得意哉?我看你俩干脆滴血认亲看看是不是失散多年的母子算了,好得跟什么似的,也不怕人恶心。”
“谁恶心了?出去谁不夸我孝顺岳母仁爱?都说我娶了个好妻子有个好妻家,要等小小姐及笈之后来求亲呢。看那架势,届时门槛换的只会比你当时多,”凤卫很是自然地在床边坐下,顺便刮了一下自家儿子的鼻子,“也就你拈酸吃醋觉得恶心。”
章氏在一旁帮腔:“就是。”
红颜彻底投降,她便没搞明白凤卫和自家娘是何时狼狈为奸的,只是这俩人在一起她别想翻身,还是不要惹是生非为妙。
凤卫抱起大郎,几日不见,甚是想念;然而大郎却是见着凤卫眼生,又从襁褓之中伸出小手,摁着凤卫的下巴,拼命往外推,脸翻去一边,浓眉皱着,十分不悦,大概内心也是觉着这个怪人未曾见过而害怕罢。凤卫三番四次想与儿子亲近都被拒绝,最后一次下了狠心硬凑上去意欲强吻,结果大郎直接哭出来了,让凤卫好不尴尬。红颜见儿子哭了,赶忙将儿子小心翼翼抱回来,柔声哄着,一面不断拿白眼逡他。
凤卫对着手指,一脸哀怨:“你一月不见我,儿子都不认我了。你天生丽质,就算让我看了去又怎的?”
红颜寻思着,感情凤卫躲在窗下听墙根呢,现在拿话堵她,早不来说晚不来说偏偏章氏在的时候来,分明是拿鸡毛当令箭、想推章氏出来当挡箭牌,利用章氏对她无形的权威来压制她的霸气、达到自己的目的。红颜不禁冷笑,想起在闽南时,有一个曾经的旧友也是如此,每回都来任家打秋风,只要红颜不给,她总能寻出红颜的把柄,利用章氏气她,逼红颜妥协。时间久了,也逼红颜终于下定决心,和这个所谓的手帕交断绝了往来。好容易这事儿过去了,偏生又给凤卫招起来,她不由得一肚子闷气,偏又得忍着,因为凤卫又不是她,而且凤卫这般作为是情有可原,她也不能发作。
章氏倒是难得没帮着“外人”,只是空叹道:“估摸着你要生,老早便给兴儿去信让他回来,本来是这几日该到了,正好守着你一直到临盆。如今大郎都出来了,他还不回来,也不知在大理干什么?”
红颜明白,章氏和任九隆虽然看重代忠,但代兴也是儿子,岂会不疼?代兴又在外头飘着,兵荒马乱的,章氏早就心疼死了。
章氏看着恢复安静、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审视凤卫的大郎,叹口气:“生儿子好傍身,生女儿才最实在。儿子喜欢跑,女儿还能狠心、强行将她嫁得近一些,也能时常看见,看不见也能多捎去几句话儿。”
红颜忙宽慰:“娘莫急,你日子算错了也未可知,兴儿再几日便回来了。在外做生意,难免有些交割不清楚,耽搁几日也是有的,您何必着急呢?说不定还带着弟媳回来呢?”
章氏现出隐隐笑意:“那便好了。”
红颜知道章氏是为了不拂了她的面子才勉强笑了,章氏这人心性比红颜还爱钻牛角尖、多愁善感又不易化解,除非代兴真个儿出现在她面前,否则便会一直担忧下去,早晚还得生场病。红颜被章氏吓得,自己都有些担心代兴了。
凤卫见母女俩开始发病,急忙道:“我一直有派人暗中跟着的,兴儿是在大理还未曾忙完,他如今在大理可是被人尊称为‘三爷’的人物儿,茶庄一个开了一个,天天泡在茶叶堆里,临安百姓如今都吃上了次等的普洱,那包装上可都绣着‘任’字儿。“
章氏稍微有些开心,又抱怨起来:“也不晓得给家里回信,再忙写几个字也行的,至少让人知道他活着。”
红颜见凤卫这样说,便夫唱妇随,顺着他的话接茬儿:“男人忙起来什么也不顾的,就是夫君这般顾家,真忙之时看也不看我一眼,事后倒是喜欢作揖下跪的,让人不敢对他生气。”
凤卫无语。
自家夫人又黑他,他何时变成这样了?虽然作揖没少,但下跪以后应该会吧?
章氏见两人一搭一说地唱双簧,露出了然的笑容,嘴上只推说自己倦了,便抱了大郎回房去耍。章氏喜欢小孩子,若非自己年岁已高,真想再生十个八个的养着。她曾言曰:“儿童若是不动不吼,压在颈下便是绝好的枕头。”,可见其喜爱之情,对着小孩子也是一等一的耐心和仁爱,故而大郎虽然秉承父母的怪脾气不是很好相处,但也喜欢跟章氏在一处。
凤卫见章氏走了,便开始不正经,凑近红颜便嗅了一番,笑了出来:“真是有些异香。”
红颜拿脚踹他:“刚惹哭了大郎,如今又想来惹我?”
凤卫将她的脚抱在怀里,脸色突然有些不好:“凌兰儿失踪了。”
红颜也收敛起来:“到底是我怄气不肯一时护了她,害得洪恖的一双儿女连娘都没了。”
凤卫道:“你还来得及护她?她这也算自食其果,你不必太挂怀,好生教导那两个孩子便罢了,别让他们也走上歪路。只是有一点很奇怪,分明她后头是有主谋的,也有人看见她被一个练家子带着往城外去了,却再没出现在哪条道儿上,可能就是在城外被做了。我查了很多势力,都没有头绪,陛下也甚是奇怪,他原本以为京中最近十分猖獗的势力是严家,但并不是,陛下担心再这样下去,对赵国不利。”
红颜将自己的头发在手指上绕着圈圈:“不是严家,自然也不可能是你和明贵妃,那就只剩下柳家了,我就知道尤噬余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件事恐怕柳如瑰也淌了浑水。”
红颜冷笑:“能从吕朕死里逃生回来,原本的小废物也能成为嗜杀的恶人。”
“不是生死教他的,”凤卫掀起一片抬头纹,“是权力与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