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按约定加林处理完事情,就去县招待所找黄雅萍。呆在招待所的黄雅萍坐不住了,她不时地看着挂钟,一点半了,黄雅萍不等了。雅萍将东西一搭理,提个包,就离开宾馆,打出租来到城关镇人民政府。现在的乡镇政府办公大楼比过去的地区行署还要气派,黄雅萍进去一打听,知道文化站并不在镇政府,而是在原先的中心小学,好在距离镇政府不远。一路走一路看,看得黄雅萍眼花缭乱,终于走到了,站在城关镇文化站办公室门口,黄雅萍戴着一顶白色太阳帽,手里拿着一副刚卸下来的太阳镜,环顾了一下,就进了文化站的大铁门,进了门,她驻了一会儿,她的目光扫视着东墙上的《县城关镇综合文化站简介》。</P>
城关镇综合文化站于二零零五年立项,二零零八年五月竣工,位于城关北新街,由原城关公社中心小学改扩建而成,辖区 x平方公里,下辖 x个行政村,人口 x万人,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和人文优势。面积一千九百平方米,建筑面积五百七十一点二平方米,总投资一百三十八万元。现有在编人员七人。文化站室内基本功能空间设有多功能活动厅、书刊阅览室、文化科技培训室,信息资源共享服务室,留守儿童活动室、办公室、会议室,管理用具房等,室外基本功能空间设有篮球场,健身场地等为主的文化广场。</P>
该文化站设备完善,功能齐全是全镇广大人民群众开展文化娱乐活动的良好场所。</P>
进了城关文化站,黄雅萍一眼就瞅见了文化站办公室的牌子,办公楼由过去的教学楼改造而成的,黄雅萍站在会议室门口往一看,里面的校长套间便是高加林的办公室,黄雅萍径直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门口,不知加林在不在?黄雅萍一手用帽子扇着,一手捂在胸前强压住激动的心情,过了片刻,她才戴好帽子,用右手咚咚咚地敲了几下,门里立刻传来了,“有事晚一点来吧,我这就要外出。” “你先把门打开,我可不吃闭门羹。”是的,高加林听清了,是黄雅萍找上了门。加林没想到黄雅萍这么快就来了,他放下手头的材料,三步并作两步打开了暗锁,此时两人注视着对方,就像电影《第二次握手》中火车上苏冠兰和丁洁琼的第二次见面时的情景,彼此都出乎意料,却又显得非常激动,两人的脸色都发生着微妙的变化。相持了一会儿,加林好像从梦幻中出来。“雅萍,快进来坐下。贵客,真是贵客!一辈子都想不到。”加林说着,边用右手在头上扑着,“我等一会儿上班,把工作一安排,就准备去接你,还正在念叨着呢?没想到你脚底生风,竟找上门来!还是陕西地方斜,应了一句俗语,说曹操,曹操到。我还是迟了半拍,一路辛苦了!”黄雅萍只笑不语,她原地转了一圈。高加林注视着黄雅萍,像ct扫描那样,全方位地透视着眼前的梦中人,黄雅萍风姿依旧绰约,焗过油的卷曲而有致的秀发弥漫着一阵阵香气,岁月虽然改变了她那青春的容貌,却没有改变她那活泼直爽的气质。因为黄雅萍看上去比实际要年轻得多,黑黑的头发依然蓬松,衣服得体,打扮得就像电影新版《庐山恋》里的张瑜,唯一让加林感到美中不足的就是,黄雅萍的个子好像矮了一截。还是先招待客人,加林从热水器里给雅萍滴了一杯水递上,雅萍接过水,呷了一口,避过加林的目光,说道,“我没事,感觉时间过得太慢,打电话又怕干扰站长大人,就赶来了!”黄雅萍一边说一边用她当年曾经漂亮而现在却被皱纹包围起来的眼睛深情地打量着这个一度令她寻死觅活的人。岁月,无情地岁月,它可以抹去一个人的容颜,但它却永远抹不去有情人对初恋的思念。记忆和现实发生了极大的反差,这让黄雅萍多少有点失望。年过半百的高加林,岁月的风霜已布满在头上,黑头发中多了几缕缕白发,时光的刀剑已在他脸上横竖镌刻了数条长短不一,距离不等的曲线,至于细小皱纹更是纵横交错布满脸庞,浓密的剑眉依旧,双目仍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加林打开了办公室的套间,那是加林的卧室,“雅萍,你先坐下休息一会儿,我出去把工作安排一下!”加林走后,黄雅萍坐在加林的床边,顺便从他床头的桌子上拿起了几本书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加林进来了,两人没寒暄几句,黄雅萍便单刀直入地问道:“就问这些年来,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竟然一封信都不回,这也太没有人情味了吧,人世上还真的有像你这样的人。现在话又说回来,都到了这年龄上了,眼看都老咧,不妨把我窝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黄雅萍深情地看了一下加林,然后注视窗外,以播节目的语气说着,“加林,这三十年来,我没有一天不等你的来信,在情感方面还是依恋着你,到现在也总算想通了。不过你知道我给你写了多少信吗?”“不就十三封吗?那都是二三十年前的老话。”高加林肯定地说着,“有的我都看背过了!” “那是盖着邮戳的,还有没盖邮戳的!我今个来就是专门给你送信来了。”黄雅萍一边说,一边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子,高加林从黄雅萍手上接过沉甸甸的档案袋子,这里面装着什么?是友情?恋情?还是对文学的追求?高加林凝思了一会儿,侧脸看了一下清秀文静的黄雅萍,黄雅萍的目光从档案袋子上慢慢地挪移到加林的鼻尖上,以目示意他打开。高加林的视线也从黄雅萍的脸上移到了他手上的档案袋子,加林感觉他的手似乎有点颤抖,他还是慢慢地拆线,一圈一圈地退着线,此时房子一点响声都没有,此时黄雅萍则背靠在床跟前的桌子上,注视着加林的一举一动。</P>
高加林慢慢地弯下腰,把袋子里面的东西小心地倒在了床上,啊!全都是信。各式各样的信封,各式各样的图案,各式各样的邮票,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黄雅萍那俊秀有力的字迹……</P>
高加林心情沉重地注视着眼前的信封,他又虔诚地一封一封的拾起,这一封封信,似乎很轻,也似乎很重,因为每一封信都是黄雅萍心灵痕迹的一种投射。加林慢慢地又将信收起,装进了档案袋子,他捧着档案袋子,心里翻江倒海,都有窒息的感觉。</P>
高加林镇静了一会儿吗,便把袋子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在房子踱着步,两根烟吸完后,才给黄雅萍解释到,“唉!其实,我每次都给你写了回信并贴足了邮票,之所以没有递去,一来是没有勇气,二是怕影响你的家庭,命中注定我是一个精神孤独者。而每当想你的时候,就拿出你的小诗《赠加林》‘我愿你是生着翅膀的大雁,自由地去爱每一片蓝天,哪一块土地更适合你生存,你就应该把那里当作你的家园……’每当我读到这里,我的眼睛就湿润了,浩瀚的苍穹,究竟有哪一块蓝天是属于我高加林的?唉!我只有望着东南方向的云彩来寄托我的情思。寂寞孤独的时候,我就放碟片《第二次握手》《牧马人》《朝阳沟》。雅萍啊! 我真想不到咱们今生还能见面……”这些年来,高加林心中不知蓄积了多少昔日的倩身丽影,来伴随他孤独的灵魂,而眼前的一切,则让加林吃惊和诧异。</P>
高加林说不下去了,便转身一步跨到桌子旁边的文件柜前,从腰间的裤耳上取下钥匙,熟练地打开了柜子,他圪蹴了下来,左手搊着一摞子材料,右手使劲地拽着最下面的牛皮袋子,费了好大劲,加林才从一摞摞材料下取出了牛皮纸袋子,包的四棱四正,加林解开塑料绳子,从里面取出了文件袋,他先从里面取出一个大信封,然后,把档案袋子递给黄雅萍,说道,“我保存这东西起初是为了以后写小说用,现在早都没有那个心思了。去年差一点把这些东西烧了。今天正好你来了,那就给你处理,最好还是烧掉!”接着,又给黄雅萍拿出几个日记本……</P>
黄雅萍翻着翻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她马上合上了日记本,转身从她皮兜里的塑料夹子里拿出了毕业合影,递给了高加林,说道:“看看谁都能联系上,晚上咱们好好聚聚,我做东!”“晚上聚聚能行,你是难得的贵客吗!这事就由我来安排。”高加林沉思了一会儿,就打开手机群发短信。</P>
晚上,延州县天禄酒店的门口比往日多了十几辆小车,小车旁边还有几辆摩托和几辆电动自行车。豪华酒店里的一个小客厅里充满着喜气洋洋的热闹场面。晚上由高加林牵头和当年的团支部书记张微波共同搞了这次同学聚会,同时还请来了当年的班主任语文老师贾如斌及数学、政治、历史、地理、体育老师,在黄雅萍的坚持下,还请来了原县委宣传部部长景若虹老师及下午联系上的县中原高七七级文科班的同学,有三十多人,大家在天禄酒店欢聚一堂,酒店大厅金碧辉煌,欢聚会在经典老歌《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的音乐中开始了,大家跟着音响唱着:……</P>
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