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刘立本的反应,高明楼停了下来,一句话也不说了,只是慢悠悠地吸烟。</P>
过了好长时间,刘立本像过了烟瘾似的,慢慢地来了精神,他哭笑着说,“亲家,就说我信服你,你也不能给我挖坑么?”刘立本停了一下,语气一变,“你高书记是党员,有党性觉悟高,你给党干事我没有意见,你为啥要把我这个‘四类分子’硬拉进去呢?”</P>
“亲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吧,你刚才还说就是火坑你都跟着我往下跳呢,这坑里还没有见火星呢,你就下软蛋了。这亲家母也在炕上坐着呢,晚上我高明楼可没有逼你呀,是你情愿的么?”高明楼语气有点严肃地说着。</P>
刘立本看了一下炕上干活的老伴,又把目光对向了高明楼,“亲家,我不是一个耍钱赢起输不起的人,咱话已经撵到这里了,不是我说呢?就是居家过日子,买个瓦盆都要看一看,用手拍一拍,听听有没有嗡声,然后倒上半盆子水摇一摇,看渗不渗。你拉我包窑,你也应该和我商量一下么。到底咋个包法,你到现在都没个准星,你不知道公社的砖厂塌活得没噎眼了,那简直就是个塌渗井,把咱两个掉进去,撒一把黄土,连影星都找不见。”</P>
刘立本有点窝气的责问道,问完话,他便把剩下的卷烟头,装进了烟锅里点着。</P>
高明楼听刘立本这么一说,心里便有了底,“亲家,现在我把情况就给你说破,赵书记让我出面,承包公社的机砖场,两年不交承包费,第三年上缴利润,自负盈亏,资金不够,就找银行贷款,公社可以帮忙,但贷款和利息可是咱们的……”“那…那…你给人家写没写个啥东西?”刘立本忙插话,高明楼呵呵呵地笑了,“今个午饭两人喝了一瓶酒,都迷迷糊糊地,只是把这事抖了出来,我也没给他开口话,我只是说容我再好好想一想,过几天再给人家回话,现在砖厂处于半停产状态,赵书记说找他包的人可不少,他就是不放心,我越不想包他越让我包,他要我拿出当年学大寨的革命精神来。我晚上来就是想和你拉一拉砖厂这一档子事,咱们晚上好好聊聊,聊出个头绪来,我再去和赵书记定板。”</P>
高明楼之所以对赵书记没有把话说死,是因为公社给他的政策是人财物自主,供产销自理。说到底就是自负盈亏,这对他来说,还是个新问题,原料不用说遍地都是,销路也问题不大。核心问题就是资金和经营管理,很难做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P>
高明楼婆婆妈妈地说了一大堆,刘立本却一言不发,只是歪着脖子一个劲地吸烟,还不时地把他那帽子卸下来掻搔头,一会儿可又戴上……</P>
这时的刘立本,他活像个木偶电影《半夜鸡叫》里面的周扒皮,一副老财主的神态,窄窄的面孔,偏着头,带着发黄的瓜皮帽,所不同的是,周扒皮手里拿的是铜制的水烟锅,他拿的却是卷烟,悠闲地吸着……</P>
看着刘立本那无动于衷的样子,高明楼一下子急了,他站了起来,在客厅走了几步,然后,对着刘立本,放下了尊严,竟弯下了腰,“亲家,我给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一言不发,这是为啥喀?你摞出一句话,你就说这瓷器活咱咋个弄法?”</P>
刘立本毕竟是个精明人,他看着高明楼那憋得红涨的脸,显出一副要打架的样子,知道如果再不说些什么,高明楼是绝不会答应的,再说入伙对他来说也是个好事情,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可是件大事,第一步必须走稳。刘立本盘算了一会儿,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意见,“那我先问你,公社的窑场现在情况怎么样?赵书记他所说的半停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土源,水源,道路又是什么样子,人员,设备这些情况,还有没有周转资金,有没有外债,我一点都不知道,你让我给你咋说呢?亲家,现在咱先不说窑的事,你在外面眼目宽,看着有没个合适的人家,玲玲也不小了,安顿玲玲可是我的大心事,你可要在心呢!至于包窑的事,咱两明天骑上车子去一趟公社窑场,看看情况再说。这干的好了没说的,要是干搞砸了,赔钱不消说,把咱两的脸就踢净了,到老来落了个没吃上羊肉却带上了一身膳气,没赚钱倒把人贴了进去,惹得众人笑话。”</P>
高明楼听了刘立本的话后,心里到吸了一口凉气,还是亲家说得对,事情成与不成先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