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寒冬,黄土地上的人们也该歇息歇息了,农闲时候,对于农家人来说,最好的消遣莫过于赶集逛庙会。这天,正逢农历初四,县上有集。延州县从清顺治年间起,每月逢四、九(即初四、十四、二十四;初九、十九、二十九)为南关集日。马富贵也去赶个早集,集上吃穿用的,要啥有啥,马富贵看啥都觉得新鲜,看啥都又不中他意。不知怎的,大半天过去了,马富贵这儿看看,那儿转转,将南关集市走了遍。</P>
太阳早已偏西,晒在人的身上,已经没有一丝的温暖。个别路远的摊贩也在整理着货物,为收摊做准备。</P>
马富贵在一个小饭摊前坐了下来,他要了一碗羊杂和两个饼子,他吃喝一毕,看了看天色,也该回家了。他今天是空手而去,空手而回。当他返回到羊马河大桥上时,他感觉气有点喘心闷。往常当他走到这里的时候,他都要坐在桥墩傍的石条上歇息一下,把买来的东西靠着桥栏杆放着,做着发家致富的美梦。今天他空手吊着,什么东西也带,他却气短腿乏,有点走不动了,他便脱掉一只鞋放在了桥墩旁的石条上坐了下来。</P>
一坐下,马富贵就抽起了旱烟。赶集回来的人,三三两两,又说又笑地从马富贵跟前走过。马富贵有说不出的心酸,每当他眼前出现人影时,马富贵真想上前拉住来人的胳膊,向他吐吐肚里的酸水。儿子马拴一走,马富贵过日子的大劲绽了,他马家祖祖辈辈都是在土里刨的人,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就受到了上天的惩罚,让他老来丧子。马富贵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他真想起身朝外走几步纵身跳到河里,来一个一了百了。这年月,不缺吃,不缺穿的日子却这样的难过。他细细一想,死并不能解决问题,他不敢想象,没有他,马家靠谁支撑啊?马富贵还是犹豫了。</P>
马富贵唉声叹气了一会儿,这时他的心闷刚有点舒缓,他的心里却盘在了二儿子马柱的身上。马柱今年就上完高中,就是不上完高中又有什么关系呢,至于考那大学,那不是黄土地上的人所考虑的。</P>
几锅烟吸完后,马富贵把烟锅在石条上磕了磕,然后穿鞋起身,慢慢地往回走着。突然眼前惊现一幕,他的儿子骑车子带着巧珍在前面走着,到底是马拴带着巧珍,还是马柱带着巧珍,他看不清楚。要是巧珍和马柱能走到一块,的确是个好事情。再好的事情也是要由人来办的,马富贵想,他能对人说出口吗?既然这个念想已经出来了,那么他就得把各落缝缝(方方面面)都得想到……</P>
晚上,马富贵一吃过晚饭,就来到了他三哥马永贵家。马富贵就想把他的心思先说给他三嫂,看看他三嫂的态度。他和三哥拉了一阵闲话以后,就和三嫂扯起了巧珍的事情。“嫂子,我心里压了一块大石头,我想把心思对你说说,让你帮我拿拿主意。”三嫂含泪说道,“拴娃,这么好个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他这么一走,把难事都留给活人了。”“三嫂,我寻思着让柱子和他嫂子搭伙过,你看这能行吗?”三嫂想了想,说道,“世上这兄弟和哥嫂搭伙过日子,也是常有的事,不说在旧社会,这四周八下我知道的就有两家,这不乱辈分,也不犯天伦,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不过这件事,想想还可以,要是想办成这件事,四下里(巧珍、马柱、刘立本夫妇)有一下不同意,事情就难办咧。再说巧珍这才二十五六岁,咱马柱也快二十,这年龄相差也不是太大。”马富贵吸着烟,低着头听着。这时,三哥马永贵插话了,“要是放在旧社会,这事就能成,大媳妇小男人的家庭多得是,媳妇比男人大十岁都有。就是不知道两个娃娃愿意不愿意?好事也不能包办!”“我看成!”三嫂又补了一句。</P>
马富贵一看他三嫂对两个娃娃的事情,没有异议,心里暗喜,他和他三哥对了一下眼,就对着三嫂说道,“事情是个好事情,这事还急不成。三嫂,我是想让你找机会在巧珍面前透透风,看看巧珍心思,娃娃要是不愿意,这事情,就办不成!”在马富贵的哀求下,三嫂答应了。“老六家,你放心,这也是给咱马家做事呢!”“啥时候说,你还得等我的话,我要先把老二话说好,才行。”马富贵很稳重地说了一句。</P>
马富贵一从三哥家回来,对着正在纺线的马柱娘说道,“你把你手里的活先撂呵,我有话对你说。”马柱娘放下手上的捻子,把身子底下的凳子转了九十度,用有点发呆的眼神看着马富贵。</P>
“他娘哟,这十头八个月来,我整天价在想着娃娃的事情,现在总算想出了个道道行行,但这事情还得和你商量一下,不说出来吗,肚子憋屈的不行。”“咱家的事情大小都是你拿主意,从入社到现在,几十年咧,你倒是啥时候把我按个人了。再说,我一个妇道人家,还能帮你拿啥主意哟!”马柱的母亲说着便打了个哈欠,“我把手里的捻子纺完就收拾,我也困的歇歇的咧,甜甜把我拤的腰损胳膊疼。”马富贵唉了一声,“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么,我是想让马柱回来和巧珍搭伙过日子,那咱家还是一窝窝亲,你看!”马富贵不紧不慢地说着他的想法,马柱娘听后眼睛一亮,“这人常说‘兄死弟就嫂,姐死妹填房。’我看这事有门。”马柱娘点了点头。</P>
深夜沉沉,窑里静静。马富贵越想越觉得这事有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