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独白
2013-02-1816:17:20
“咕嘟嘟”,你们别笑,是我家小小的泡菜坛子,封不住满腹的酸气,时不时就会冒泡。算坛子我家不止一个,另一坛是我老婆几年前亲手做的豆瓣酱,她说,人口封不住,坛口却无妨,酱坛子是不用潺坛檐水的。她走后,这一坛就一直哑口无言。
咱家就一个人,还两部电视,一部新的封在纸箱,三年了不许他声张,不是来路不明,是公司给我的奖品,多年的打拼就一部没市场的老电器。另一部一进门就说过不停,唱个不休,他在我家资格最久,可一旦领出门口,就一个字都不敢讲,用我妈的话说,就是狗肉,上不得大堂。他头上羞涩地戴着一朵三色玫瑰,还是女儿暑假过来时亲手组装。
一大二小三扇窗,共六张口,已经开放了有些日子,就是什么也没有说响。
咱家唯一的阳台,天天仰望天堂,也从来没有开腔。
我也不曾想,这间狭长的单间就与我有缘,多年前成了我租下的住房。宅着不出门,久了就分不清是自己,还是这间单房。
最硬的,不是我这个全家唯一男丁的心。当是红砖卵石钢筋水泥彻成的四面围墙,紧繃着脸把我七十岁的老母,拒绝在三千里外眺望。不,更硬的是头顶的楼板,横了大樑厚了面子,更上还压了好几层相同的房屋,彻底隔绝了妻子盼望的目光。足下的楼板它也不差呀,一层层一叠叠组合成音箱,全部消减了女儿哭喊的音量。
一人一个家,一家四口,散在四方。
屋里光线充足,天天看书,就不必看不该看的地方。
广灰刷白的,不是我的脸。瓷砖贴厚的,不是我的面。在外的奔波,只能脱在门边。家中,只有床的四足,才能秀出高跟鞋,还是八个高跟。床下塞满无奈,床上展开等待。疑问时时爬上窗台,两株富贵竹挤在同一个瓶中耍赖:根,彼此压制;叶,相互指责;个头,相互攀比;容色是一样的绿,巴掌是一样在扇。当初收养你们的时候,不是立下了竹愿:你长多高,我的薪水就涨多高吗?这一年终结算,你们长了多少片叶,就枯了多少张叶,不多不少;我月薪涨了十个二十五,房租涨了三个事实(四十),水价翻了一翻,电价涨了百分之三十,米价涨了百分之三十还多,也是不赚不赔。唉,当初养你们时还是用错了瓶子,怎么就选中了金龙鱼,是不是它固定了收支余的比例:1比1比1。
横五竖八,四十点四个地板砖,就能把我的胸怀丈量。
说是单间,其实不止,咱也是小样的两室一厅。带着我尊严的底线一退再退,退出后门,前心连着后心,门后是一角小小厨房。吃不完的苦头,切不薄的颜面,煮不熟的生疏,分不开的冷暖,调不和的矛盾,破不碎的瓜嫌,割不断的藕连,在这里铲了又铲,煸了又煸,翻来复去,一餐接一餐,胖得我像一堆流言。
厨房过去,还有一室洗手间。唉,除非不出门,受不完的冤枉洗了还脏,抖不伸的委曲刷了又长,没加班费的义务脱了又上,还不尽的人情抓了还痒。推窗外望,明明知道家已星散四方,还是天天挂出回家的念想,一天不晒,也许就潮湿了心房。
我也有把公司当家在忙,辛辛苦苦十五年后才看透,不一样啊不一样,终究是太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