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之内,袁熙微笑着,用温柔的目光看着他肩头的鸽子,他亲昵地摸了摸白鸽的头,他的肩膀上站着三只鸽子,姿态各异,而厕所的通风窗窗沿上,同样伫立着五只身上没有丝毫杂色的白鸽。
袁熙看着他肩头的鸽子,深深地看着那只鸽子,他的目光和鸽子的目光接触。然后交错,然后融为一体。
下一刻,鸽子的眼中就闪烁着他的目光,他用白鸽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而他的本体,则闭着眼睛站立不动了。
鸽子轻吟一声,然后振翅,从厕所高飞而起飞出窗外,窗外是公司所在十六层的半空,阳光正好。白鸽在写字楼之外优雅地一个转向,然后在绚烂的阳光中轻轻地挥舞着自己的翅膀,而那几只普通的鸽子同样跟在它的身后飞行,然后他们就在不远处的另一扇半开的玻璃吊窗附近停下,同时在玻璃窗上方的窗沿处站住,从玻璃窗内根本看不到这几只鸽子的踪迹,可是鸽子们却可以清楚地听到玻璃窗内传来的对话声音。
玻璃窗内,正是杨苏和天一所在的办公室。
天一摸了摸杨苏放置在门口的高档木雕,又随手转了转杨苏放在办工桌旁的大号浮雕铜制地球仪,又伸出手在那个仿思考者的大理石人像的胸口敲了敲,最后又啧啧地站在杨苏放在正对着她的办工桌的一张水墨中国画前驻足观赏:
“永夜观山图?倒是挺风雅的国画,下笔精炼如一,有股浑然天成的大气。”天一捏着自己的下巴点评道,像是什么丹青高手一样。
杨苏走到天一身边,又和他一起看了一遍这张她曾经无数次端详的国画:
两名神情恬淡的青衣隐士在一片平静的小湖的湖心岛上的一个小亭中环桌而坐,右手举杯对饮,左手敲执子在小桌上正下一局围棋,小湖之外是一片延绵不绝沉浸在夜色中的广漠群山,群山苍凉的黑色影子倒映在明镜般的湖面,而群山之上则是漫漫长夜,一轮透着暗红色的弯月挂在天边,尽管群山的影子都可以在湖面中倒映出来,但是湖面上却看不到那轮血色的月亮。
“这是我的父亲给我留下的遗物,是他亲笔所画,以前一直挂在他的办工桌前,现在继续挂在我的桌前。”杨苏用一种没有感情的陈述语气冷静地说着,虽然是在谈论她的父亲的遗物,却像是在谈论一个和她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你觉得你父亲画这幅画是不是有什么用意呢?这个名字,还有这幅弥漫着神秘气息的画,一看就是有什么秘密埋藏其中的啊。”天一微笑着说,他指了指这幅画:“你看,这片小湖的形状,再和湖心的圆形小岛组合起来,不就是一个眼睛的形状吗?”
“人都死了,他过去在追逐什么,他过去有什么故事,他想留下什么秘密,还有什么意义呢?我还保存这幅画,已经仁至义尽了,谁有兴趣去管它埋藏了什么秘密!他从来不是个合格的父亲,我们父女之间几乎不存在任何正常人应该有的感情,我才懒得管我的父亲做过什么呢。”杨苏冷声说,她的目光却在躲闪天一的凝视:“天一叔叔,如果你来这里只是为了和我聊这些事情,你还是趁早走人吧。”
“对你爸爸的怨念很深呢,罢了,本来也和我没有直接关系,我只是稍微对你父亲感觉有点可惜而已,毕竟是那样的煞费苦心……”天一有些感慨地说。
“天一叔叔,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一谈到父亲路西城,杨苏就变得相当敏感,她神色不善地打断了天一的话,不复刚才的亲昵,好像下一刻就要开门送客一般。
“好了好了,女人的心情真是比天气还要多变啊,我只是来送快递的,毕竟你也知道,我也就是一个小小的邮差。”天一无奈地摊了摊手,晃了晃右手提的那个鸟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