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登在七月份《自然科学会报》上的陈慕武的第三篇论文,《关于可见光的一种新的散射现象》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反倒是刊登在上面的另外两篇分别来自丹麦哥本哈根的BKS论文(玻尔-克莱默斯-斯莱特),和来自剑桥卡文迪许的BKC论文(布莱克特[Blackett]-卡皮察[Kapitza]-陈[Chen]),隔空打起了擂台,吸引到了大量读者们的眼球。帮卡皮察和布莱克特写的这篇论文,陈慕武从第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去争什么第一作者。虽然当初确实是陈慕武劝卡皮察和布莱克特做这个实验,但毕竟所有的实验、数据和照片都是那两位做的、记录的和拍的,在提了一嘴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参与到这场实验当中。而且要不是两人当时沉迷于打麻将,这篇论文也根本轮不到他来写。本来只能出现在致谢里的自己的名字,现在却挂到了第三作者上面,陈慕武已经心满意足。更何况这篇论文的引用文献里,第一篇就是他自己的关于伽马射线散射的论文,陈慕武这波已经是“秦始皇摸电门,赢麻了”,“秦始皇照镜子,双赢”。即使《自然科学会报》页面排版上无论是行间距还是字间距,都远远小于如今的打字机,但玻尔的那篇BKS论文,在上面占的篇幅也足足有二十页之多。而卡文迪许实验室的BKC论文,虽然也占了七八页的篇幅,但其中的多一半,印着的都是记录了反冲电子轨迹的照片。虽然从篇幅上来看,玻尔的论文远远胜于卡文迪许。但在论文的内容上,陈慕武他们的论文却是四两拨千斤。陈慕武让卡皮察和布莱克特抓紧时间用云室做这个捕捉反冲电子轨迹的实验,为的就是能把微观下的实验证据提前摆到世人面前,以期在让玻尔看到之后,能阻止他再产生发表这么一篇否定了能量守恒和动量守恒定律的、愚蠢无比的论文的念头。可就算他陈慕武再怎么先知先觉,他也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引发的蝴蝶效应,同样也让玻尔开始提前筹划着撰写这篇历史上的惊人大作。只能说这两篇论文能出现在同一本期刊上打擂台,完全就是一场意外。而且更要命的是,也不知道是编辑的无心之失,还是他们有意为之,陈慕武他们的BKC论文,恰巧排在了玻尔BKS论文的后面。但更有可能的是,估计审核编辑们在看到这两封投稿邮件的地址,一个来自卡文迪许实验室,一个来自去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之后,根本就没怎么看里面的内容,就直接交给排版编辑。所以拿到了这期《自然科学会报》的物理学家们,在读完了玻尔那篇洋洋洒洒二十余页、篇幅堪比一篇中篇、却没有一个数学公式、否定了经典物理学中的守恒定律在微观世界里不存在的论文之后,感觉有些头昏脑涨、天旋地转之时,刚好可以读一读紧随其后、基本上都是照片的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论文,让自己换换脑子。等他们逐渐清醒之后,就会发现:嗯?这篇论文照片里捕捉到的反冲电子轨迹,不正是能否定上一篇论文中,玻尔提出来的那个荒谬观点的决定性证据吗?玻尔的脸面,被陈慕武他们狠狠地抽了一个巴掌。而且是在全世界能收到这本期刊的物理学家们面前,公开处刑。……德国,柏林,洪堡大学。普朗克最近过得也很不安稳,虽然他是大学教授,又是德高望重的诺贝尔奖获得者,身上还有一系列各种光辉璀璨的荣誉头衔,但是虚无缥缈的名气,在七月份一美元兑换三十五万马克的这种骇人听闻的汇率面前,显得毫无用处。现在所有德国人都面临着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到底怎么才能买到那个该死的面包,填饱这个该死的肚子。普朗克更是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猴急,把诺贝尔奖奖金全部换成了德国马克,如果现在拿在手里的还是瑞典克朗或者干脆换成美元,那他也不至于白白损失了一大笔钱。学院秘书送来了最新一期的《自然科学会报》,并贴心附上了上面每篇论文标题和摘要的德文翻译。就像陈慕武所设想的那样,普朗克对可见光的散射并不感什么兴趣。不过他倒是从这篇论文的作者一栏,看到了一条有用的消息。普朗克抬头问自己的秘书:“之前在《物理学年鉴》上发表过两篇论文的陈慕武,去了剑桥大学?”秘书点了点头:“是的,教授,按照他论文的通讯地址,陈应该是已经进入到了卡文迪许实验室。”卡文迪许么?难怪他最新的一篇论文,就是关于光学实验的。看来之前陈慕武从仩海寄来了两篇理论论文,可能就是因为在那个极度贫穷的国家里,没有条件和财力,能支撑他做实验。现在的德国又何尝不是如此?爱因斯坦曾在电报中建议他,把这个中囯天才招收进洪堡大学。但是以大学目前的财力条件,陈慕武到这里又能有什么用?他们现在连拍摄光谱的照相底片都要精打细算!或许自己没给陈慕武发邀请函,让他进入到现在穷得响叮当的柏林洪堡大学,不论是对他本人之后的发展,还是对整个物理学的进展,都是一件好的事情。普朗克只能在心中这样宽慰着自己。他又继续往下看了下去,发现玻尔也发表了一篇论文。普朗克对玻尔很有好感,因为他是在战争结束后,全欧洲乃至全世界都在孤立德国的情况下,第一个打破禁忌和阻碍,到访德国学界的物理学家。虽然爱因斯坦在媒体的宣传下,变成了和牛顿比肩的全世界知名的物理学家,可在现在的物理学家们看来,虽然玻尔的名声赶不上爱因斯坦,但前者提出来的那个崭新的原子模型,在物理学上的地位并不亚于后者的相对论。去年夏天,玻尔再次到访德国的哥廷根大学,德国国内闻讯的物理教授和学生们,从全国各地赶到哥廷根,硬生生把一次普通的学术访问,变成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玻尔节”。玻尔这次写了一篇什么文章?普朗克好奇地看了下去。当看到德文摘要中写到,玻尔提出了一种新的理论,能够反驳光是粒子这一荒谬的观点,普朗克高兴地点了点头。他也不相信爱因斯坦和陈慕武所说的光是一种粒子,玻尔不愧是现在青年物理学家中的佼佼者,居然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破局的方法。可当他看到之后写,为了反驳光是粒子,玻尔竟然认为经典物理学定律在微观领域里失效时,普朗克又不禁皱起了眉头。荒唐,这是什么鬼东西?光子说给普朗克的感觉就像是,有个人手腕上长了一个脓疮,无论怎么挤按或者涂药都不能完全治愈。但玻尔这篇论文,则是让他看到了一个莽撞的维京大汉,为了让脓疮在自己的眼前消失,竟然举刀挥舞,直接砍断了自己的手臂。简直就是不可理喻!《自然科学会报》上的玻尔的这篇论文,普朗克实在是不想继续看下去了。字数太多,又全都是英文,而且通篇都没有公式和示意图是一方面,其中观点有些不可理喻,又是另外一方面。普朗克觉得玻尔拒绝光子说的做法可能有些走火入魔,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讲道理,根本就是为了抵制而抵制了。跳过了这篇令人糟心的BKS论文,普朗克的目光又继续扫向下面的一篇。嗯?作者栏怎么又有这个陈慕武?他不是刚刚才在上面发表了一篇有关光的散射的论文吗?普朗克好奇地看向秘书帮他翻译好的德文摘要,又翻开杂志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印刷的照片,反冲电子在云室中留下的轨迹,清晰可见。有了这个轨迹,再加上一个简单的数学定理,余弦定理,就可以计算在一次光子和电子的碰撞前后,能量和动量是否守恒。虽然英文不好,但普朗克能看懂图片和公式,一个是简单直接却又无可辩驳的事实,一个是苍白无力空洞无物的长篇大论,他自然能判断这两篇首尾相连的论文当中,到底谁是谁非。今日一万字奉上。谢谢支持!(本章完)
27普朗克拍案而起(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