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一万英镑的赌约(1 / 1)

1924年5月10日。
正午时分,太阳当空照。
阿剑的赛艇成绩,并不理想。
在去年输给了剑桥大学之后,牛津赛艇队知耻而后勇,整日卧薪尝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终于在十号中午的比赛里,牛津的船舷领先了半个多船位,率先通过了终点的标志。
场内支持牛津一方的群众,自然欢呼雀跃。
而有人欢喜有人愁,支持剑桥的人们,则是纷纷垂头丧气。
他们这么旗帜鲜明地支持两所学校的赛艇队,并不是说这些观众都是两所学校的毕业生校友。
只是因为,这些来到现场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们,或多或少地为这场比赛添了一点小小的彩头。
虽然博彩目前还是被英国政府明令禁止的一个行业,但是朋友之间打上一个价值几个便士、几个先令,或者一两千英镑的赌约,应该不算违法吧?
“哈哈,伯蒂,这次是你输了!乖乖掏钱吧!”
在比赛结果尘埃落定之后,终点附近、视线最好的一处搭着凉棚的观众席上,前来观赛的牛津大学校友、威尔士亲王爱德华王子,毫不留情的嘲笑起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弟弟来。
英国国王乔治五世,为了表现出一副与民同乐的亲民姿态,也偶尔会参加一下有大量国民参与其中的大型活动。
他今年本来已经答应要到场观看这次的剑桥-牛津赛艇比赛,但因为有些其他别的事情,不能赴约,就只好让他的两位儿子代劳。
两个王子当然也在这场比赛上打了个赌,支持他们各自的学校,赌约就是一台劳斯莱斯小轿车。
和春风得意的哥哥不同,约克公爵阿尔伯特王子则涨红了脸。
他倒不是因为输了两千块英镑——区区小钱,对王子殿下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只是因为在剑桥输给了牛津这件事上,他觉得有些丢人。
输人不输阵,阿尔伯特也顾不上自己不太伶俐的口齿,而是有些激动地和哥哥争辩了起来:“大、大卫,你别得、得意,明、明年,我们一定会赢、赢回来的!”
“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说,走吧伯蒂,我们离开这里去吃午饭。”
爱德华王子起身就要离开,不甘心的阿尔伯特王子无意间看到了泰晤士河面上,有人驾驶着小船,正在布置接下来的赛道。
“那那是在干什么?”
阿尔伯特王子指着河面,向垂手立在身旁的王室仆人问道。
“他们在为接下来的比赛划分赛道,殿下。”
“接下来还有什么比赛?还是剑桥和牛津这两所大学之间的较量吗?”
“是的,殿下,等赛道划分好之后,这里将举行游泳比赛。”
阿尔伯特王子虽然没亲自在剑桥大学里上过几天的课,但他身上却仍有着剑桥荣誉感。
并且这份荣誉感,在牛津赢了剑桥,他哥哥赢得了赌约之后,愈发地强烈了起来。
阿尔伯特王子小声问自己身边的仆人,这个人曾经在三一学院替他上了一整年课,对剑桥的了解比他自己都深入:“这两所学校的游泳水平,哪个更强一些?”
“去年是牛津大学夺得了冠军,殿下。”
说完这句,仆人做了一个可能算是失礼的行为,他把脑袋凑近王子耳边,用极其轻微的声音继续说道:“不过我听说,今年剑桥大学好像出了一个游泳天才,好像是比牛津去年的冠军还要快许多。”
仆人透露的这个小道消息,让阿尔伯特王子重拾了信心。
他脸带笑意地转向自己的哥哥:“大卫,让仆人们送餐就可以了,我还想留下来再看看,等下进行的游泳比赛。”
“怎么,难道你不服气,还想再赌上一把不成?”
“当然!”阿尔伯特王子听出来他哥哥的语气里带着些瞧不起,于是他装出来一副更加激动地说道,“我有预感,用不了明年,只要在今天下午,剑桥就能在游泳这个项目上,杀得伱们牛津片甲不留。”
“你还真是到了泰晤士河也不死心,好吧,赌注是什么?”
“四千磅,剑桥赢了的话,你还我一辆车,输了,除刚才那辆之外,我再赔你两辆!”
……
陈慕武跟着游泳俱乐部的众人,在贝斯特的带领下,提前一天从剑桥大学来到了伦敦。
他们此行的差旅和食宿等各项费用,完全不用自掏腰包,有太多的剑桥大学校友愿意出这笔钱。
以致于他们还为了支持自己母校运动员们的比赛,专门创建了一个基金会。
陈慕武换上了剑桥蓝颜色的浅色西装,这是之前贝斯特所说的,只要他能代表剑桥大学来参加比赛,那么就自动会获得学校内这个专门为运动健儿们所设置的蓝色荣誉。
本来在陈慕武的衣领上,还应该别着一枚象征半蓝荣誉(half-Blues)的徽章。
但是贝斯特甚至比陈慕武自己,对他能在运动会上获得冠军都更志在必得。
这是因为在康河里热身的这两天时间里,贝斯特又让陈慕武对一百码的距离,测试过几次成绩。
将近半年没下过水,陈慕武心里对自己的速度是否下降也有些没底。
于是他在那次测试赛里大概用出了八成的气力,最终他游进了五十七秒之内,再次惊掉了贝斯特的下巴。
怎么半年多的时间不见,陈慕武的速度不但没有下降,反而还提升了一秒多?
这成绩,夺冠妥妥地没问题啊!
就这样,贝斯特暂时没给陈慕武申请徽章,他是想等到陈慕武在此次运动会上成功夺冠之后,再直接向运动员俱乐部申请比半蓝更高级的蓝色荣誉。
……
一夜的充足睡眠之后,精神饱满的陈慕武跟着游泳队来到了泰晤士河边,为运动员们专门准备的休息室里。
说是休息室,其实也不过是临时搭建的一个小棚子,等比赛结束之后,还会被拆掉。
他坐在这里的凳子上,和俱乐部里的其他成员们一道,共同目睹了剑桥大学赛艇队输掉比赛的全过程。
看到这个结果,本来想好了一套鼓励说辞的贝斯特,不得不临时换上了另外一套。
他劝大家不要把赛艇队的失利放到心上,虽然赛艇是整个剑桥大学运动员中的标杆运动,但他们输了,并不代表着游泳俱乐部里的众人也会输。
在贝斯特一番不知道效果如何的打鸡血之后,有专人送来了他们中午的午饭。
陈慕武拒绝了送到他面前的那一份,他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几块巧克力和糖果,放进了嘴里。
吃饱喝足,即将参加比赛的运动员们纷纷离开座位,做起来了标准的热身运动。
这套热身动作,也是被陈慕武带到剑桥大学游泳队的。
在此之前,大家在游泳之前,不过就是在脱掉身上的衣服,走到康河边,然后一个猛子就扎进水里。
从他们走进休息室开始,就有些离棚子比较近的观众,已经看到了剑桥大学的代表队里,走出来一个黑头发黄皮肤黑眼珠,穿着连体泳衣的运动员。
陈慕武本来想着搞个丝绸材质的游泳短裤来穿,但是最近不是在做实验,就是在写论文,还跟着卢瑟福到比利时出差一趟,实在是没时间,所以他也就只能穿着身上这件,贝斯特专门为运动员们准备的、染成了“剑桥蓝”色的羊毛连体泳衣。
之所以特意做出这种颜色的泳衣,是为了能在水里和牛津大学的运动员们加以区分。
和“剑桥蓝”相对应的,牛津大学也有他们的专属颜色“牛津蓝”,两者一浅一深,还算容易分辨。
现在,陈慕武直接走出棚外,来到泰晤士河边拉伸着身体,场外的观众们对自己的讨论,他也就听得更加清楚了。
“你说,那个黄种人他来自哪里?马来亚?”
“应该不是,听我那个曾经坐在星家坡任过职的邻居说,当地因为靠近热带,所以当地人的皮肤都很黑。”
“那么是本?”
“不像,本人绝不可能有这么高。他们那个皇太子,叫什么裕仁的那个,前年来英国访问的时候,我曾经远远地见到过一次。
“虽然他当时坐在马车上,但从头身比例上来看,我仍能感觉他十分矮小,可能站起来,还不如一条成年的英国獒犬高。”
……
听到这两人用一本正经的口气,讲着仿佛如对口相声一般的一问一答,正在做着侧腰运动的陈慕武根本没忍住,“噗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他的这一笑,自然引起了这两个谈话的人的关注。
作为大嘤帝国的子民,他们毫不觉得像刚刚那样随便谈论一个人的国家和民族,是一件十分失礼的行为。
见到他们谈论的这个人似乎对对话有了反应,两人其中之一反而还更进一步,好奇地问道:“先生,请问你是来自俄国的鞑靼人,还是来自美国的印第安人?”
“不好意思,先生,我既不是鞑靼人,也不是印第安人;
“既不来自马来亚,也不来自本。实际上,我是一名中囯人。
“不过,我很喜欢你刚刚那个类比,请恕我冒昧,我想在这里教你一个分辨中囯人和本人的办法:那就是个子高的是中囯人,而正如你所说,身高还不如一条英国獒犬高的,一定是本人。”
这倒不是陈慕武对小本的污蔑,而其背后是有统计数据支持的。
据记载,清朝末年中囯成年男性的平均身高,北方地区在一米七,江南地区的则是一米六五到一米六七,而広东偪建这些东南沿海省份,身高也能达到一米六二。
清朝最迟也已经在1912年灭亡,而将近二十年后的昭和五(1930)年,本政府统计国内二十至四十岁青壮年男子的平均身高,也才堪堪达到了一米六。
其实陈慕武还想在后面加一条,和他们打招呼时点头哈腰、卑躬屈膝、谄媚至极的是本人。
但他转念又一想,现在在国外的中囯人,大多数也是如此。
能在泰晤士河边还算核心位置观看比赛的观众,不能说是大富大贵,但总还是有点地位的。
听到这个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运动员说他自己是中囯人,再加上一个剑桥大学的背景,这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
“先生,请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ChenMuwu的人?听说他也来自中囯,并且也就读于剑桥大学。”
“我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只可惜也一直没同他见过面。”
虽然听到别人提起自己的名字,他有些开心,但陈慕武还是努力在脸上摆出了一副遗憾的表情。
此时在这些人面前抖抖威风,又有什么用?
深藏功与名就完事了!
“陈,我们该出发去比赛了!”
“……好的,我这就来!”
很可惜,贝斯特的一声呼唤,毫不留情地解开了陈慕武的马甲,让他今天不得不在这两个英国人面前,强行装了个逼。
甚至在跟着队伍往前走出去了几步之后,他还是能听到从身后传来的那两位“相声演员”对自己的评论。
“你听到了,刚才那个人喊他什么了吗?Chen!剑桥大学里能有几个中囯人?又能有几个中囯人,还恰好叫Chen这个名字?”
“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好像今年年初发现新行星的那次,我在报纸上看到过这个ChenMuwu在格林尼治天文台拍摄的照片。只不过那张照片上的他还穿着衣服,我也分辨不清,刚刚的那个Chen,究竟是不是这个ChenMuwu。”
……
不久之后。
“哈哈哈哈,大卫,这次是你输了!”
戒备森严的王室凉棚内,这次开怀大笑的,换成了刚刚还一脸郁闷的阿尔伯特王子。
那一抹浅蓝色在水中一骑绝尘,超出身后众人几个身位,这让他大赚了一笔。
四千英镑的赌注,这下不但不用再送哥哥一台刚才赌输了的陈慕武劳斯莱斯,反而还能倒赢过来一辆。
爱德华王子心里很郁闷,也很奇怪。
他去年在报纸上看到过新闻,知道牛津大学有一个游得很快的新西兰人,怎么今年他就不行了?
爱德华王子咬着牙说道:“伯蒂,下一场四百码的比赛,你还敢不敢再下一注?”
“只要你没问题,我自然乐意奉陪。赌注是多少?”
“还是四千磅,如何?不过你们剑桥的那个人游得实在是太快了,我要求变更一下赔率。他赢了我给你四千磅,牛津赢了,你要给我一万磅。”
“太少了大卫,牛津赢了的话,我给你三万英镑;如果要是剑桥赢了,那你只需要给我一万英镑。怎么样,敢不敢?“
“谁怕谁,成交!”
约克公爵阿尔伯特王子,也就是之后登基成为国王的乔治六世,是一位语言障碍患者。
为了避免会被冠以水字数之嫌,之后阿尔伯特王子再次出现后,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就不会在他的话语里多次出现顿号了,烦请诸位自行脑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