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若莺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脸上又包着条格子围巾,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已经静静地站在新娘家院子对面好久。
如果不是那副墨镜太过招眼,显得与人群格格不如,一身暗红喜气装扮的佟若莺,混在娘家一群红色为主装扮的小姑娘中,未必就能让人认出特别来。
叶芦伟随着迎亲队伍出发,并不是直接几步就从自家院子去到百米外的娘家院子,而是要绕着事先规划的路线,一路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走好大一圈呢。
迎亲队伍到来前,有好事的小姑娘发现了装扮与众不同的佟若莺,互相打听了这位时髦姐姐是谁家亲戚,结果没一个人认识。那好事的小姑娘惊讶之下主动去问佟若莺,说姐姐是哪家的客啊,要不要先过来坐一坐,吃点早餐,迎亲的队伍刚刚出门不久,还要好一阵才能过来呢。
佟若莺听那小姑娘笑盈盈地客气,压低声音说道:“我是蓉蓉姐的同学,麻烦这位妹妹带我去看看她。”
热心的小姑娘不疑有它,快乐地头前挤开一条道路,带着佟若莺直接到了后院门口,然后挥手让佟若莺自己进去,说蓉蓉姐就在里边换嫁衣呢。
句蓉梅和胡薇薇当然也是天麻麻亮就被句妈妈扯起来打扮,这会儿刚刚梳妆完成,正跟胡薇薇两人互相粉着得意呢,房间突地一暗,抬眼一望,顿时认出佟若莺来。
句妈妈和句家婶娘不认识佟若莺,初时以为是句蓉梅的朋友,但看了那副古怪的墨镜,就觉得来者不善,句妈妈正要开口问呢,句蓉梅轻轻拉了拉她的手,说道:“妈,她是……我朋友,你和婶娘能不能先去休息下,让我们说会话?”
句妈妈眉头一皱,她知道叶芦伟有胡薇薇,还有个黄轻菊,可是眼下这一个却不知道,回头望了望句蓉梅和胡薇薇的脸色,轻轻哼了一声,顾忌着大喜日子的气氛,终于没有说什么,拉了拉婶娘,两妯娌脸色不豫地慢慢出了房间。
“你来干什么?真想来抢亲?”胡薇薇不等两位长辈走远,压着声音恶狠狠地问道。
佟若莺没有说话,等两位长辈走远,她突然取下墨镜,露出红肿得桃子一样的眼睛,声音嘶哑地说道:“我为自己的爱情而来,你以为我来干什么?”
佟若莺又红又肿的桃子眼和喑哑的声音吓了句蓉梅和胡薇薇一跳,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底浓浓的担忧。
句蓉梅定了定神,抬手把茶几上的杯子翻了一个,倒了点给新娘补充体力的红糖水,递给佟若莺,柔声说道:“怎么搞成这样子?你为爱情而来,我为爱情而嫁给他,莺莺,你想通了?”
佟若莺强忍着又想哭的泪水,举手挂了两次,也没能把墨镜潇洒地挂在头顶上,恼火地把墨镜扔在茶几上,才伸手来接句蓉梅手上的水杯,句蓉梅看她激动得拉着围巾的左手都发白了,也不知道放松,心下一叹,没让她抖得厉害的右手接着杯子,而是轻轻搂了搂她,将杯子递到她嘴边,喂她一气喝完了半杯糖水。
“蓉蓉姐,我知道这很过份,可是,我发现自己可能真的爱上他了,你,你们能不能,能不能……呜……”佟若莺说不下去,突然往地上一蹲,顿时又捂着嘴哭出来。
句蓉梅放下杯子,正要去扶她起来,胡薇薇猛地拉住她手,怒道:“你的好心到底有完没完?你没听她说的什么?让你让给她,让我们让给她!句蓉梅,你可以不在乎你自己的婚礼,可是你没权利替我和黄毛毛做主。”
句蓉梅心里一颤,回头冲胡薇薇咧了咧嘴,可惜没能拉出一个笑脸,柔声说道:“她这个样子,等下陆陆儿看到了会是个什么情况,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胡薇薇脸上一滞,大叫一声“我不管了”,仰面倒在床上,恨不能自己死了干净一样地摆着。
句蓉梅拉了佟若莺起来,又把她死拽着围巾的左手扳开,感觉到她手指冰凉,顺手拿起胡薇薇扔在沙发上的大衣给她披上。再转身倒了半杯白开水,递到佟若莺手里捧着,才挨着她坐下。
等了好一会儿,见佟若莺手已经不再颤抖,才轻声说道:“莺莺,你是聪明的,知道他见不得你这个受苦的样子。可是你今天这样来阻了他娶我,他日我一样可以这样阻止他娶你。不,不用等到他娶你。我曾经因为爱情不顺利自杀过,知道生命的宝贵,答应过陆陆儿,这辈子不会再死在他前面,让他因为自责和思念伤心害肺。可是你要知道,我答应是一回事,叶芦伟敢相信我不会再自杀是另一回事。你信不信,只要陆陆儿敢亲口说出取消婚礼,那他这辈子也不敢让我离开他视线半步。”
句蓉梅声音先是轻柔,说到后来却铿锵起来,带着些她从来没有的果断和坚锐。佟若莺愣愣地听着,慢慢抬起头来盯着句蓉梅清晰明亮的眼睛,渐渐地又有些止不住泪水,喃喃地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这样。蓉蓉,昨晚我就来过了,看着他嘻笑着强挤进你的歌堂,又听到他唱那些古怪的歌,又看到他沮丧地出来。我知道他是想追进你的绣房偷看,肯定被人赶出来了,我跟着他,看着他三步一摇,哼着古怪的歌曲回了那边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