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声名远播
在奉天城北地界,要是想在晌午时候谈点事儿,老少爷们儿十之八九都在流茗茶馆碰头。
这里是市井流言的交互场所。
三教九流,五行八作,混聚一堂,大到天下时局,小到菜价涨跌,只要是耳朵尖、嘴巴勤,一准都能打听出一个说法,只不过,能不能去伪存真,还得看个人的见解与判断。
入冬以后,流茗茶馆门前,往往支起一个卖开水的小棚子,铁锅烧得黢黑,腾腾热气从不停歇,挑担的货郎、摆摊的小贩,冻急了,就跑到这来,给一文老钱,喝点热水驱寒,管够。
迈步进入茶楼以前,熟客总是停脚,瞅瞅门上的帖子,看看今天都有哪些蔓儿,有哪些节目,是说书,还是唱大鼓,在心里掂量掂量,这才迈步进去。
想看节目的,进门往左拐;不怕生、爱唠嗑的,进门奔右去;要是呼朋引伴,想聊点见不得人的脏事儿,那就上二楼单开一个雅间。
喇叭嘴是什么性格?
凭想也知道,刚一进门,他就往右拐,找了个空座坐下,管他有的没的,先跟伙计白话了小半天。
最后,伙计实在听不下去了,逮着个空档,连忙抬手打断,问:“客官,我看你嘴唇子都白了,要不,咱先看看单子,你先润润嗓再说?”
喇叭嘴这才勉强点了一碗红茶。
虽然胡小妍说过,吃喝挑费不必节省,但以现如今的处境而言,他也不敢随意铺张浪费。
点完了茶,伙计便立马一溜烟跑远。
喇叭嘴见四下里没有熟人,就有些怅然若失,如此枯坐了一会儿――其实也就两三分钟――终于忍无可忍,便开始跟左右邻桌攀谈起来。
茶馆的掌柜挨桌溜达,一边给人倒水,一边善意提醒大伙儿“莫谈国事”。
国事谈不了,那就只能谈近闻。
大伙儿在这,本来就是闲话消遣,东拉西扯,说来说去,话题免不了就又扣回到奉天三大家的争名夺利上来。
邻桌的老哥俩,窃窃私语,聊得正欢,不幸却被喇叭嘴听去了话头。
留胡子的老哥感慨一声,说:“我看呐,老白家这回算是彻底完犊子了,跟周云甫作对,老白头被‘海老’他们整死,不到俩月功夫,这白国屏又死了。听说,现在白家那个少姑奶奶主事,根本压不住人,早晚得散伙。”
身旁的同伴,头戴瓜皮帽,问:“白国屏真死了?没听说他家发丧啊!”
“这还能有假?我听说,那天大清早上,天还没亮,白家外宅‘咣咣’敲门,打开一看,白国屏的脑袋就在门梁上吊着,吓不吓人?”
“还有这事儿?这家伙,整得跟厉鬼索命似的。”
“啥厉鬼索命啊!”
留胡子的老哥故作高深,偷摸瞥了一眼掌柜的,压低了声音:“你不知道吧?白国屏是……懂吧?没看报纸上法轮寺荒庙那新闻吗?”
“啊?还有这事儿呢?”
留胡子的老哥冷哼一声:“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们家替鬼子做买卖,鬼子又跟南国动乱有关系,你想想,哎,这都有迹可循!”
喇叭嘴坐不住了,捧着茶碗往边上凑了凑,笑嘻嘻地问:“两位应该不是线上的吧?”
老哥俩神情警惕,上下打量了一下,却问:“你问这干啥?”
“!别紧张呀,闲唠嗑呗!我们家大少――啊呸――那个白国屏,他跟倒清会党,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不过,这位老哥有一点说对了,他确实是在法轮寺荒庙里死的,被仇家杀了,哎呀我去,你们是不知道,那天晚上,月黑风高,不不不,那天晚上月亮挺圆的,我听书听多了,说吐露嘴了,其实那天……”
“等会儿,等会儿!”
瓜皮帽连忙打断道:“老弟,你别瞎跑题啊,到底是被谁杀死的,又是怎么杀的?”
同伴不耐烦道:“别听他瞎说,我说的这个,才是真事儿。”
“嘿!真事儿什么呀!”喇叭嘴一脸不忿,“我当时就是亲眼所见,那还能有假?真的,哥们儿我要是有半句假话,出门儿就挨雷劈死,我这人轻易不发誓,从小到大好像也就发过两回,不对,应该是三回,不对不对……”
“哎哎哎,别跑题,说正事儿!到底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