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江湖上的人,一听到这句话,就知道这人是个厨子,而且是有传承的厨子。
而所谓的火工语,则是五脏庙内部仿照土匪响马们的“黑话”而发明的暗语。
老班长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其实挺奇怪的,因为行业之间抱团,互相照顾我可以理解,可厨子又不是啥“特殊职业”要说什么黑话呢?
我甚至开玩笑还问班长:“这厨子圈里的黑话,该不是为咱们以后开黑店准备的吧?”
老班长笑了笑道:还真有这么一层考虑。
老班长的话,听着我就愣了。
这么无耻的疑问,他居然还真无耻的承认了?
再以后,老班长告诉我说:之所以五脏庙要发明一套外行听不懂的火工语,就是因为那个时代太乱,厨子行当里也不太平。
中国这么大,光厨子行当就分为“川,鲁,粤,淮阳”四大派系,在加上开黑店的,闹阴店的,宫廷厨师和私厨之间的矛盾,乃至中餐和西餐,日本料理的明争暗斗,简直能写一部武侠了。
总之,在清末民初的时候,厨子行当里一时间是鱼龙混杂,乌烟瘴气!
这其中,尤其是最为主流的四大庙“川,鲁,粤,淮阳”更是互相争斗的厉害。甚至在民国初年还有依附军阀,互相拆台的趋势,大家是空耗内力,却不能把中国厨艺发扬光大。
可在后来,四大派系中逐渐出了一些明白人,为了“五脏庙”能香火旺盛,避免火拼,那些能人也就划分了地盘,并特地整出了这种火工暗语。
火工语的出现,可以加强五脏庙内部的联系,传递一些明面上不好捅破的话题,同时增加认同感,起润滑剂的作用。
于是,我抱着好奇心,也就跟着老班长学了这套“火工语”。
其实当初学这些的时候,仅仅是感觉有点意思而已。而且我学这个的初衷,非常的“动机不纯”。
因为那个时候在当兵,我总看见侦查连,尖刀连的那些人搞“汇报演习”。
看表演的时候,我感觉人家装备酷,手语暗语比划来比划去的也特别带劲,想细学却又没人指导。
无奈中,也就只能和老班长学学厨子的暗语“火工语”了,算是自我安慰一下吧。心里总感觉说不定哪天能碰见五脏庙的“同门”,互相切磋一番,过过嘴瘾呢。
可让我完全没想到的是,这退伍好几年下来,我虽然也去过不少饭店打工,更在许多交流会上接触过“掌勺名厨”,却完全没有施展火工语的机会,反倒是在今天这个不起眼的小小“服务站餐厅”里,遇见了五脏庙的人物。
我回忆到这里时,不由扫兴的对王吼他们说道:“只不过这位‘五岭庙’的师傅,恐怕不是啥好人呀!不好好靠手艺开店,改卖五百一盘的炒面,宰客玩了。”
我的话,当即让王吼有恍然大悟的意思,他立时就拍着自己的头冲我道:
“我明白了,我说当初你怎么和那个小九儿说什么……两祖庙,夫子庙什么的呢!原来那个小九儿,也是五脏庙的厨子呀!你们是一伙的!”
王吼的话,当时就把我说急了,我立刻回敬他道:
“滚!什么叫我和小九儿是一伙的?她丫就一‘两祖庙’跑出来的神经病人!估计是庙墙倒了才放出来的。”
说话间,红叶不太理解的问我,啥是个两祖庙,为什么又我总自称是夫子庙的。
我呵呵一笑,告诉他这是“五脏庙”内部的派系划分。说的是从‘川,鲁,粤,淮阳’四大系统中走出来的厨子。“两祖庙”指的是淮阳派系,夫子庙,就是我们鲁菜派系。
我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打比方道:
“比如说我,我师父赵海鹏是鲁菜厨子,我师承于他,所以也是鲁菜厨子。”
又因为鲁地出‘圣人’,所以从鲁地出来的厨子敬佩儒家的德行,也都自称为孔老夫子的门人,做菜也学着老圣人的‘中庸’调和,故而……我们自称是“夫子庙”的。
这夫子庙,也号称是五脏庙中四大派之一的“北派玄武宗”。至于自吹自擂的话我就不说了,太肉麻……
“哦!”红叶恍然点头道:“那这么说,你刚才说的‘五岭庙’就是粤菜厨子喽!因为五岭是两广的地标性山脉!而粤菜,发源于广东……”
我拍着手,立时称赞红叶道:“小姑娘很聪明!懂得举一反三哈……”
可还没等我给他详细解说这四大庙剩下的渊源时,那先前去找“方丈”的中年老板已经去而复返了。
中年老板回来的时候,身边居然一下子多出了七八个身穿白色厨子服装的男人。
而在那些厨子和老板的恭敬护卫之下,有一个看上去非常苍老的老者被人用轮椅推了出来。
那老头须发花白,看不出具体年龄,不过眉宇间透着股精明和锐气。似乎身体状况还很好。
老头出来以后,中年老板冲他伸手指了指我。
紧接着,那老头呵呵呵的大笑了起来。
在我们的面面相觑中,白发老头子轮椅一横,缓缓拱手,冲我说话道:
“这位兄弟,在下五岭庙里烧香的!不知道你是鹰还是虎,为啥溜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