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路一边在心里骂自己一边尴尬地问周浦深:“所以这题你明白了吗?”
“啊,明白,哦不,没明白。”周浦深答得断断续续的。
岑路:“……所以是明白了还是没明白。”
那边这次倒是答得很果断:“没明白,不好意思哥。”
“没关系。”岑路瞧着那人愧疚的眼神,为人师表的豪气顿生,心说我也是见了不少学生的你这种程度的我还摆平不了么,于是乎豪情万丈地擦黑板,接着又给周浦深细细讲了一遍题。
周浦深纯洁的眼神望着他,眸子像星空下的黑曜石闪闪发光:“这次好像……明白一点了。”
岑路心想你别装了你这种眼神我见多了就是不懂装懂。于是本着送佛送到西的悲壮情怀,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
……
直到扎扎实实的一小时过去了,周浦深才露出了岑路期望中的恍然大悟的神情,而那边岑教授已经在急速地喝水,觉得嗓子快要冒烟了。
周浦深看他喝水喝得急,有些担心他呛着自己,于是出声:“慢点别呛着。”
岑路闻言摆摆手,意示自己没事。那边那人的担心还没完:“哥,你最近还头疼吗?”
岑路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事,心中莫名有些感动,将水杯放下来的动作很轻柔:“没事,好多了,你别放在心上。”看见周浦深的样子有些莫名不安,两手紧攥着垂在腰间的军用包,像是有话不能言的模样。
岑路的余光又看见了那朵玫瑰花,心中了然了几分,觉得好笑又动容:“给哥带了药是吧。拿出来吧别掖着了。”
周浦深第二次被人道破心思,惊得耳朵都红了,只得有些磨蹭地从包里拿出药来,声音有些郁闷:“怕哥觉得我婆婆妈妈。”
岑路笑起来,伸手接过:“嗯,你是挺婆妈的,比我妈婆妈多了。”接着就打开包装盒拆开一板药,捻起两颗就往嘴里扔。
周浦深被岑路的动作吓得愣住一秒,伸手就要去捉他的手腕:“哥,不生病别吃药!”那手却在接触到岑路的前一秒像触了电似的缩回去了,少尉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站得僵硬。
“谁说我不头疼了?只是好了些,吃了你的药好得更快。”岑路笑着喝水,周浦深看见他洁白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便知道他已经将药吞下去了。
“好了回去吧!”岑路坐下来开始忙手头的事,“别在我这儿耽误时间了。”
“是。”周浦深也知道岑路时间宝贵,自己已经浪费了他太多时间。今天也是有些流言灌进耳朵里,他不放心岑路才会找上来,可是现在不肯走的却成了他。周浦深对自己生起了气,军营里练就的臭毛病又上来了,冲着岑路抬手一敬礼,口里没轻没重地喊:“报告!就地解散!”
岑路忍不住“噗”地笑出来,心想这老弟真是实在人:“行了解散吧,明天上课,别忘了来就行。”
周浦深闻言,方才眼睛里刚刚灭下去的光又“倏”地亮了起来,比窗外的春光还要亮:“一定的,哥。”岑路欣慰地笑笑,觉得周浦深的承诺听起来很有分量。
内线电话在周浦深的声音消失了之后响起来,声音大得岑路脑壳疼。
岑路堵住一边耳朵,接电话:“您好,岑路办公室。”
那边谢星垂的声音很低,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小岑,黎昼的处分决定下来了。”
第二天岑路看着空荡荡的第一排座位,觉得即便是看起来很老实的周少尉的话,也不能全信。
他暗暗叹了口气,放下讲义拿起今日的讲稿。今天的出勤学生也是惨不忍睹,岑路估计了下大概不超过十个,还个个坐在离讲台老远的地方,不是立起大厚本的数学书躲在后面睡觉,就是小情侣之间脑袋碰脑袋地说悄悄话。
岑路之后去花名册上查了那女孩的名字,想起了陈菱霖说的,黎昼说来上他的课也没用,大概真是这样吧。
他没人察觉地哭笑了下,清清嗓子:“好了各位,开始上……”
那个“课”字还没出口,岑路便感觉到某个灼热的金属物体贴着他的耳朵飞了出去,他握着讲稿的手如同定格画面一样僵硬在半空中,与耳边的剧痛一齐袭来的是脑袋后方什么打碎墙砖的声音。
整个教室尖叫起来。
岑路的耳朵里嗡嗡的,像是有千百只蜜蜂在飞,他伸手去摸耳后,腥稠粘黏的红色液体顺着他的脖子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