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昼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对准了后门胡乱开了三枪,一时间尖叫声不断,碎石乱溅,只是黎昼毕竟没有受过专业训练,那三枪都未曾击中周浦深,反倒是浪费了他不少子弹。
黎昼心中明了大势已去,眼珠一阵乱瞟,看见岑路依旧死死盯着他怀里的男孩子,心知现在只有用威胁岑路逃出这里,他已经拿到部分论文了,只要出了这间教室自然会有人帮他逃出去。虽然岑路这只狐狸不肯写出大部分内容,但只要他手上有筹码就不怕没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他将枪戳到男孩子的嘴里,逼迫着他打开牙关,近乎疯狂地对着岑路和周浦深叫到:“把枪放下让我走!否则我就打死他!岑路!你不是还天天假惺惺地为人师表吗,你就不管这个胖子的死活了?!”
周浦深根本不想听他说话,黑眸中毫无起伏,也没有丝毫放下枪的意图,仿佛只是行常事一般将枪口对准了人质和黎昼,大有一枪将两人都射穿的意思。
岑路只消一眼就看出了周浦深的想法,那眼神与他认识的那位宽厚忠诚的少尉完全不同。岑路直到今日才明白,在前线那些刀尖舔血的日子,到底能将一个拥有正常七情六欲的人培养成怎样的杀人机器。
岑路大吼一声:“黎昼,你换我做人质!”
黎昼与周浦深俱是一愣。黎昼怀疑有诈,正准备拒绝,却看见周浦深如同死水一般的眼神竟在这一瞬间有些波澜。
黎昼当即伸手抛弃了已经流汗流到虚脱的胖子,转而抓住了岑路的衣领。
周浦深眯起一边眼睛,想要抢先就这么扣下扳机——
可是岑路在这个瞬间已经挡住了他的射程,周浦深只得硬生生地将拇指从扳机上拿下来,一双黝黑的眉像是最锋利的刀刃,眼底带着血光死死地盯着对方的枪口抵住了岑路的脑袋。
他只觉得心口有一只沉睡已久的怪物苏醒了,那只怪物饿了很久的肚子,此刻正在他胸口张牙舞爪,准备好了撕开他的躯体跳出来,将扣住了岑路的那人撕成碎片。
黎昼看见周浦深吃瘪,不免有些得意洋洋,他突然想起前一阵周浦深为了岑路而感谢他的事情,不由得又多看了几眼周浦深要吃人的神色,心中突然了然了几分,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你们……”黎昼像是又找到了某个能诛人心的把柄,那枪口方才刚射出过子弹,此刻还是滚烫的,抵在岑路的大阳穴上烫得他生疼,黎昼的手臂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箍得岑路几乎喘不过气来,整个人被他拖着沿着墙根朝后倒退。
“少尉,”黎昼狰狞着面目,眼神嘲讽又险恶:“你说,岑教授知道了的话会怎么样呢?”
岑路听不懂他的话,挣扎着要去看周浦深,却因为缺氧此刻有些头眼昏花。黎昼粗暴的动作擦到了他耳朵后面的伤口,让岑路一时间分不清是外头伤口更疼还是脑袋里疼得更厉害。
周浦深一颤,转眼去看岑路,见他一副茫然的样子,心底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黎昼此刻已经移动到了大门口,眼见着胜利女神就要向他微笑:“周少尉,我劝你还是把枪放下吧,等我走了自然会把你的岑教授还给你。”
周浦深看见岑路的脸色已经苍白得毫无血色,不禁将指节捏得咯吱作响,恨不得现在就上前将黎昼的脖子扭断,又不敢再靠近。
岑路艰难地在黎昼的禁锢下稍稍低下些头,冲着周浦深作口型:
还有一发。
周浦深瞬间明白了岑路的意思,黎昼所持的那把枪是瓦尔特ppk,弹夹一共可容纳七枚子弹。方才黎昼在混乱中浪费了不少,如果最后这一枚也能打偏,凭周浦深的体格可以轻易地活捉他。
岑路就是这么想的。
出了如此之大的骚乱,除了周浦深之外也不见任何人来过问,再加之黎昼这把来路不明的枪,岑路不相信黎昼背后无人撑腰。当今最理想的状态是能活捉他,严刑逼供出黎昼背后的人。
“至于,”黎昼已经打开了锁住的大门,拖着岑路朝外面的白光走过去,“还给你的时候是死是活,我就管不了了。”
周浦深呼吸一滞,那眼底的一点红光瞬间铺了满眼。
他微微提起些嘴角,朝着黎昼露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逆光站在古朴的教室中央,军靴黑得发亮,原本垂下的枪口再次举了起来,径直对准了两人。
仿佛为复仇而降临人世,浑身浴血的修罗。
岑路瞪大了眼睛,黎昼掐住了他的喉管,他叫不出声音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周浦深在安全阀上拨了一下,慢慢扣下了扳机。
岑路闭上了眼睛。
预想之中的疼痛却并未在身体的任何一处绽开,岑路只是感受到了一阵逼人的热浪从身后袭来,几乎要烧焦了他的脊背。接着身上传来一阵重压,他被逼着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被背后的黎昼压倒在了地上。
温热的液体从覆在身上的躯体淌出来,将岑路穿着的白色衬衫染得通红。
岑路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压得透不过气来,他被四散的硝烟呛得咳嗽起来,求救似的朝前方伸出手,周浦深早已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眼前,青筋暴起的大手避开了岑路沾满了血迹的手,探身架起他的肩膀,将他从黎昼的禁锢之中拖了出来。
岑路这才看见方才周浦深的那一枪打在了哪里,他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普通子弹竟然可以造成如此之大的破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