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路觉得最近他头疼的频率极其不正常。
就比如今天,他早早地就躺进了温暖的鸭绒被,陷进柔软的枕头,房间里开了十足十的冷气,将初夏的丝丝炎热气息一缕不剩地隔绝在房门外。可是在偌大的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越来越尖锐的却只有脑袋里的疼痛感。
岑路放弃了,索性一骨碌爬起来,头痛欲裂地摸上床头的金丝眼镜戴上,一边起身去书桌一边自暴自弃地想,自己是不是该讨个老婆了,有个人陪的话可能失眠症会好些?
岑路很是应景地虚虚伸出手臂,想象着一具温暖柔软的躯体窝在自己怀中的样子,接着被窗户外吹进来的晚风激得一个抖索,觉得意淫着他人的自己有点悲哀。
岑路叹了口气,尽量压下脑海中纷繁复杂的思绪,提起签字笔在书上写写画画,黑色的墨迹蜿蜒出一条扭曲的痕迹,显示出了主人的心不在焉。
隔壁又有梦呓声了,年老的女人声音沙哑却温柔,仿佛是在与情人喃喃细语。
岑路停下笔,将耳朵贴在墙上听了一阵,确认了温青蓝的呓语并非来自于梦魇,于是岑路也懒得管她,只是继续集中精神百~万\小!说。
温青蓝自从丧失神志以来就时常在深夜里呓语,有时是因为梦魇,她会激烈地尖叫,岑路常常不得不冲进她的房间掐住她的下巴以免她咬断自己的舌头。有时则是毫无意义地喃喃自语,甚至有微笑在那张衰弱的脸上绽开。岑路猜测这种情况多半是因为温青蓝梦见了父亲,毕竟在她的心里,唯一爱过的就只有自己的丈夫。
翩若游龙的笔尖一直写到了东方渐渐露出些鱼肚白,岑路才沐浴着晨光恍恍惚惚地睡去。
正在岑路半梦半醒之间,门铃却突然响了起来,起初是很有礼貌的一声,接着却有些急迫地连续响了起来。
自然是不能指望那一位开门的,岑路认命地站起酸痛的身子,亦步亦趋地超门口挪去,也没从猫眼里看看外面是谁就打开了房门。
立在门口的人是一身海蓝色作训服的周浦深。几乎是开门的同时岑路就被男人高大的影子所包围,他有些茫然地抬头,看见周浦深时半是惊讶半是高兴:“深弟,你怎么来了,禁闭结束了?你伤好了些吗?”
周浦深闻言神色僵了僵:“哥,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岑路一脸无辜地望着对方。
周浦深像是有些无奈,却依旧对着他温言软语:“今天是‘赫墨拉’号第二次试航,军部为我争取到了戴罪立功的机会,所以我奉命来请哥与我一起执行任务。”
嗯?
岑路吓了一个激灵,余光瞥到一旁的月历上,上头明明白白地用红笔圈起了今天的日期,还标着“下水考察”的字样,可是自己却忘了。
他头疼地敲了敲自己的后脑,心想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最近总是忘事儿,就连这么重要的工作也能忘得一干二净。岑路揉揉眉心,对着周浦深道歉:“对不起啊深弟,我最近昏头了。你等我一下,我还得去把设备带上。十分钟就行。”
周浦深看了一眼男人松松垮垮的睡衣,以及从睡衣领口露出来的一截雪白的脖子,突然有些心猿意马,连忙将目光移到腕表上:“好的,哥你抓紧些,直升机不能等太久。”
岑路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会有直升机。可是为了节省时间也没多问,只是匆匆忙忙地跑回房间。随手抓了件休闲衬衫套上,接着将书桌上的文件拢了拢粗暴地塞进公文包,提起设备包就跟着周浦深出了门。
岑路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在车里还不忘嘱咐保姆,在他出差的这几日要好好照顾她妈。仔仔细细地提醒了她温青蓝每天需要服食的各种药物以及时间。
周浦深坐在他身边,看见他烦躁不安的神情,很想伸手去摸摸他翘起的头发,却没这个胆子真的去做,只是轻声问了句:“在安排伯母的事?”
“嗯。”岑路应了一声,心里有些疑惑为什么周浦深知道他母亲的事,可转念一想当年自己父亲的那事可是闹得举国皆知,周浦深这样聪明的人推测出他现在和母亲一起住也没什么奇怪的。
车很快便停了,岑路有些意外地看见了一片空地,他原本以为要登陆潜艇总得也要开到海边。帝都离军港不远,车程也不过三四个小时,可是这停在内陆是怎么回事儿。
周浦深看出了岑路眼底的狐疑,有些不自在地轻轻咳嗽了一声:“哥你别着急,马上会有直升机来接我们,这样去军港也能快些。”
岑路有些意外:“军港有停机坪?”凭他的印象,帝都附近的这个军港用地紧张,应该没有多余的空地建个直升机停机坪。
周浦深的眼神有些闪烁:“没有。”
岑路只觉得一股不详的预感慢慢浮上了心头,他现在甚至有打开车门逃跑的冲动:“那……”
周浦深有些歉疚地看着他:“我们跳伞过去,哥你别紧张,你跟我一起。”
岑路还没来得及回答,耳边便传来震耳欲聋的螺旋桨噪声,周浦深则是二话不说地背起岑路的设备和公文包,打开车门就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