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路看了眼站得像松树似的笔直的两人,不同寻常的是这次连眼珠都一份不错地紧紧盯着那位长官。他看了眼那个气质不凡的男人,被那领口两侧的金色蔷薇花闪到了眼睛。
联想到候春榭那声震耳欲聋的“艇长”,岑路也赶忙站了起来。
男人一点架子也没有,脸上的尴尬还没完全消退完,连忙朝着岑路摆手:“岑教授,可千万别客气,梁浅都跟我说过了。”
岑路见他面色和善,心里不免松了口气。他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如果真遇上个架子大的,按照自己那个臭脾气还真不知道接下来的半个月该如何相处。现在看来这位准将级别的艇长意外是个平易近人的人,于是也报以相同的礼貌,朝着对方伸出右手:“刘艇长,接下来我和技术员受你照顾了。”
说到技术员,岑路心里不免浮出些许不满,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都已经在这潜艇上转了几圈儿了到现在都没能见到这尊大佛。
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在岑路与刘之涣握手的空隙,一个拖拖拉拉的脚步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了两人跟前,随即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带着些莫名其妙的不情不愿:“刘艇长,岑教授,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那人个子不高,身材也瘦弱。一双小眼睛外架着厚厚的镜片,面色不善。他向岑路与刘上将打完招呼之后便转过头去,朝着周浦深微微点了点头。
岑路撇了他一眼,依稀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再看周浦深微微颔首还礼的样子,突然记起来他是那场听证会时元老院请来的证人之一——高辅秦。
原来学校派了他来做技术员。岑路不免多打量了他两眼,高辅秦整个人不卑不亢的,头发黑黑短短地顶在脑袋上,像是竖直了刺的刺猬。
看起来像个刺儿头,岑路暗自笑笑,其实这样的人反而好,直来直去的什么都放在脸上,正好他也没工夫跟人弯弯绕,只想找个打下手利索的。
于是他也不客气了,直接就问:“你就是学校派来的技术员?我们之前见过的,记得吗。”
高辅秦看了一眼岑路,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好,那我们也算是认识了。待会工作起来也方便,今天晚上我把设备给你,你检查一下能不能正常工作。”岑路下意识地就开始布置工作了。
“离作业点至少还有四五天时间,岑教授别这么紧张。”刘之涣温和的声音接上了岑路的话,“不如我先带你们参观参观吧,我猜你们刚到,只在主舱位待过,我带你们去转一转指挥舱。”刘之涣边说着还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
岑路心中郁闷,在上这条贼船之前梁浅早已经给他里里外外地炫耀过了“赫墨拉”的各种新式装备,他现在几乎闭着眼也能想像出成品是什么样子的。岑路心中着急去辅舱瞧瞧自己的实验室,可却也知道艇长时间宝贵,人家都这样给面子了,他代表帝工大也不好太不识抬举。
于是他只好干巴巴地点头:“好,多谢艇长。”
见岑路答应,刘之涣冲他笑了笑意示他等一下,然后不死心地又走到食堂窗口,伸手敲了敲那紧闭的卷帘,声音既好笑又无奈:“老头,真不给我饭吃?我忙了一天一夜了。”
不知道是不是岑路的错觉,他觉得这位位高权重的准将像是在撒娇。然后他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站在一旁的周浦深看不下去了,两三步走到窗口前敲了敲:“刘叔,您把窗口打开吧,刘准将他……”
里面的人像是被激怒了,突然再一次骂了起来:“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没饭吃!”
刘之涣的脸色苍白了些,他耸耸肩,带着些歉意望向岑路:“家父让岑教授见笑了。”
岑路恨不得装作自己没看见,虽然方才从两人相同的姓已经猜出了几分。可是人家自己都如此坦坦荡荡,他也只能附和一句:“令尊……挺有性格的。”
“哈哈,”刘之涣听出了岑路话里的揶揄,料想老爷子对岑路这种肉眼可见的书呆子也不会有什么好声气,于是从善如流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时间不早了,两位跟我走一趟吧。周少尉也请一起,小侯你回去打理就行。”
三言两语地分配了众人行程,大家便各奔东西了。
艇艏的指挥舱里一如既往地狭窄,甚至因为密集的设备和人员更显得拥挤些。岑路一行人踏进舱门时几乎没有人有反应,几乎都紧盯着自己面前的显示器或忙于手上的操纵杆。
刘之涣似乎满意于乘员们的宠辱不惊,微微点了点头。看了眼岑路却又怕他觉得受冷落,于是自谦了句:“我们这里开潜艇的都是新兵,其实这是个苦活,只有菜鸟能干的。”
他这话半真半假,这舱里开船的都是年轻的士兵不假,可也都是经过了专业训练,身家清白的士兵才能担任,更何况,艇长的位置就在指挥舱中央,时时刻刻都盯着。岑路是知道的,“赫墨拉”的中央系统权限只与艇长一人的声纹挂钩,万一有紧急情况,“赫墨拉”的自动控制系统会立即屏蔽所有人工指令,只听艇长一人命令。
高辅秦并不像岑路一般了解过“赫墨拉”的设计图纸,此刻身为工程师的职业病犯了,看什么都好奇,于是问了一句:“艇长,我能呆在驾驶席位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