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窦怀叶一个人置若罔闻,依旧从旭日东升开始一直干到了暮色沉沉。直到在实验室连续呆了八个小时之后,窦怀叶才从柴油味中抬起头,左右晃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瞟了一眼窗外,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布满残阳的血红色。
窦怀叶连忙闭上了眼睛,她只觉得那满眼血红刺痛了她,旖丽的容貌上满是厌倦神色。女人突然开始觉得疲惫,疲惫于喋喋不休的上级,疲惫于永无休止的任务,更加疲惫于,孑然一身的现状。
那个温和良善的男人的脸再一次浮现在窦怀叶的眼前,窦怀叶不得不承认,无论她如何拼命工作麻痹自己,也从未有一刻能够忘掉他。
忘不掉又能怎么办,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窦怀叶自顾自地摇摇头,似乎这样就能将这些讨厌的情绪抛之脑后似的。她关掉了焊枪,将模型放回柜子里锁好,然后熟门熟路地从头儿的抽屉里拿出了实验室的电子钥匙。
窦怀叶冷然地看着研究所的铁栅栏慢慢地合上————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自己最后离开实验室了。
窦怀叶拖着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地朝外走去。她意外地发现平日里这时应该空无一人的停车场里此刻却停着一辆军用卡车。
窦怀叶条件反射地看见军用车就浑身僵硬,浑身的疲劳一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令她动弹不得的恐惧。
约定的时间到了?他们来了么?
右侧的车门打开,一只土黄色的马丁靴就那么大大咧咧地踩在了水泥地面上。一个身型高挑的男人从驾驶室出来,硕大的墨镜挡住了他大半张脸。他转了转脖子环视了一周,接着突然猝不及防地骂出了声:“这是什么破地方,就让女孩子住这里?!”
窦怀叶愣了。
这位……怎么跟她印象中的军官不太一样?
难道是假冒伪劣产品?窦怀叶回过神来,去看那人的肩章,确确实实的三颗银星散发着隐隐的光辉。
男人嫌弃的眼光挡在墨镜背后,等到他在心里吐槽完一圈这块乡下地方之后才总算把注意力放到了来人身上。他微微扬了下巴,将窦怀叶从头看到脚。
嗯,还不错。除了打扮不太走心,男人对着窦怀叶脏兮兮的白大褂撇了撇嘴,总体来说算是个美人,不枉他梁少在这里等了三个小时。
他心情大好地朝着她招了招手:“上车。我是来接你的。”说完还很绅士地为她开了左侧副驾驶的车门。
窦怀叶的心沉沉地落下去,她麻木地走到车边,看了一眼手臂撑在车门上嘴角带笑的男人,咬了咬嘴唇,决定为自己争取最后一丝尊严:“我可不可以……回去收拾一下行李……不会很久的。”
虽然知道是自己犯贱,窦怀叶还是想回去将他的东西收好带在身边。女人屈辱地想,大不了就是被这人拒绝,然后像上次一样,被蒙住眼睛塞进车里,再一次被带到某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服从他们的安排就是了。
看着他那副巨大的墨镜,窦怀叶的心里七上八下的,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怎么揣测这位军大爷的心思。
“你这么着急收拾东西?”男人扬起了眉毛。
这次疑惑的轮到窦怀叶了:“你不是来押送我转移的?”
男人这才明白窦怀叶的意思,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是,是,我是来押送你的。可是我是来送你去上军校的,不是送你去上刑的,所以你不用着急。”
男人边说着边看见窦怀叶的睫毛扑闪扑闪的模样,那副倍觉欺辱又硬撑着不让自己露出怯色的小模样让他心底痒痒的,于是男人坏心眼儿地将撑在车门上的手朝女孩子移近了几分,胸膛几乎将对方逼得靠在了车上:“咱们有好几天可以准备呢。”
他语气暧昧,梁少自从上岗了之后就在满是男人的军营里呆着,别说是女人,整个营里连匹母马都没见过,如今来了这么一份美差,要是这人识趣他不介意与她玩玩。
可是显然窦怀叶是要叫他失望了:女人仗着自己个子矮,一矮身就像条滑溜的泥鳅似的从禁锢着她的两条手臂底下逃出去了。
梁浅吃了个憋,没好气地等女人上了车,自己上车之后就重重地一关车门,卡车朝着公路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