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青蓝女士将一生都奉献给了家庭,她是一位优秀的母亲,纯粹的妻子,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愿她身后不再有病痛折磨,迷惘的灵魂得以安息。”一身黑袍的牧师说完悼词,温青蓝的棺木上便被浇上了一捧泥泞的黄土,像是光滑的皮肤上一条丑陋的伤疤。
岑路撑着伞,修长的五指搭在伞柄上捏紧,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藏青色的领带紧紧系在领口,衬得那只尖尖的下巴更加苍白。
银灰色的眼珠盯着那副盛着母亲尸首的棺木,枝蔓缠绕的雕花一点一点被黄土覆盖,直至那光滑锃亮的棺材板与周围的泥土融为一体。
“愿主保佑她。”牧师沉声说道,率先朝着即将埋入地下的棺木鞠躬,周围的人俱都三三两两地弯腰致意。岑路站得离棺木最近,弯腰的角度也是最大的,可他却始终没有放下头顶上遮雨的伞,也未曾露出什么悲伤的表情。
“轰隆隆——”
一道惊雷来得突然,在场的人俱都是一惊,纷纷朝墓坑外侧退后一步,可岑路却是恍若未闻,只是抬起了头颅。额前的黑发被雨水沾湿,他神色冷淡,脸色被天上划过的闪电映得苍白。
牧师瞟了一眼这位面貌精致的男人,头发被精心地打理过,面庞清爽着衣得体,可却表现得极端冷血,仿佛母亲离去对他也毫无意义。
不过是死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仪式结束后,人群都三三两两地散开,大多都聚到了岑路周围。温青蓝生前熟人寥寥,大部分来的都是想与岑路套近乎的人。
“赫墨拉”之行后,岑路以贵族身份立下一等功劳,由女王亲自绶带嘉奖。再加之震惊全科学界的《探测血银能量》已经过稿,整个帝国高层都在急切等待其发表。
理论一旦成立,帝国便可以以十倍二十倍的速度找到更多的血银矿石,成为世界霸主,则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谢星垂率先上来,以长辈的身份拍了拍岑路的肩膀:“小岑,节哀顺变。”
“还好,我没事。”岑路朝他得体地笑笑,不留痕迹地躲开了对方的手。
谢星垂察觉到了对方抗拒的心理,也没有点破,只是从善如流地拿开手,面露不忍:“小岑,虽然你父亲……可我们都很敬佩你母亲,在那种艰难的情况下依旧将你培养成才。”
“是啊,”岑路微微有些讽刺地笑了,从他有记忆开始,他的母亲就从未管过他,她就如同小女孩的玩具屋里那个精致脆弱的娃娃,需要人爱护心疼。
他微微垂下眸子,摸了摸下巴:“我母亲是很不容易。”
“你母亲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你?”谢星垂笔直地注视着岑路的眸子,眼神像是能穿透人心的探照灯。
“……她不太清醒了。“淅淅沥沥的雨打在伞上,岑路将黑伞举过肩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谢星垂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镜片后的眼眸闪过锐利的光。他上前一步,就要去搭岑路的肩膀——
“谢教授,劳驾,我能不能借岑教授一用啊?”一只有力的手攀上了谢星垂的肩膀,梁浅那张灿若桃花的脸从谢星垂背后探出来,带着懒洋洋的笑容。
谢星垂一脸愠怒地拍掉了那只不怀好意的手,技术部的这位活宝他是知道的,也一直很后悔将岑路介绍给他做联系人:“梁少校,我以长辈的身份劝你一句,在别人母亲的葬礼上,少嬉皮笑脸的!”
“好,好——我虚心接受批评。”梁浅神色不变,带着白手套的右手举在胸前朝谢星垂行了一个滑稽的军礼,“我可以把岑教授带走了不?”
谢星垂正要发作,被梁浅挡住了的窦怀叶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两人之间,抬手做了一个标准的敬礼:”谢教授,对不住,梁浅这家伙太不着调了!但我们确实是与岑教授有要事相商。“
梁浅嗔怪地瞪着她,岑路看得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
谢星垂的脸色缓和了些,但也只是对着窦怀叶微微点了点头,对梁浅则依旧是一点好脸色没有地离去了。
窦怀叶一等人走就像只发了狂的小豹子,本来就占了半张小脸的杏眼被她瞪得更大,里头燃烧着熊熊怒火:”你有病?谢星垂是我们与帝工大联络的重要桥梁!得罪他有什么好处?!“
”哎哎哎,“梁浅没有正面接上司的锋芒,反倒是灵巧地钻过了窦怀叶与岑路之间的缝隙,站到了岑路的另一侧,作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躲在岑路的西装衣袖后面:”小美人可真凶,人家都害怕了。“
岑路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袖子,还很嫌弃地掸了掸。
窦怀叶气得怒发冲冠:“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听着呢听着呢,”梁浅敷衍地回答,随即又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指着地上:“中校你看,你的鞋跟卡在泥地里了!”
“你……”
趁着窦怀叶拔鞋跟的空档,梁浅赶紧将岑路拉到一边,郑重其事地向他邀功:“路弟,你这两天忙前忙后幸苦了,我们技术部请你吃饭!你看我是不是很贴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