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洺秋不委屈自己，日日都吃的很饱，而被吃的牧青远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第二日还没爬到武屏山山顶就捂着有些酸痛的腰不停的用眼刀飞射走在自己前面的人。

季洺秋觉得背后一凉，正想回头看就看前面领路的人喊他：“官爷，前面就是野生栀子丛了。”

刚过栀子花期，白色的栀子花都凋零了，只剩下长得郁郁葱葱的枝叶。

领路的人是曾经绸琼的染料行老板，后来山上有山贼后家业就败落了，现在看知县大人扫清了山贼，又有重兴家业的心思，今早一有人找他带路就赶忙跟着牧青远上了山：“官爷您来的可真是时候，花期刚过，现在正是果期，是采栀子果做染料的好时候。”

野生的栀子长得漫山遍野，牧青远扫了一眼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这里长栀子，红蓝呢？”

领路人答道：“红蓝还要再往山里走，那里是之前山贼扎寨的地方，我就不敢往前走了。”

牧青远今日叫季洺秋一同来，就是因为这回事：“你不用怕，将如何去长红蓝的地方的路线大致和我们说一下，我们前去看看就行。”

那位曾经的染料商人将如何走的路线详细说了，下山去了。

牧青远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乱草顺着路线长了红蓝的地方走，能看出这里原先有条路，可能后来走它的山贼都下山了，现在草木又茂盛起来，将原本就不是很宽的路掩住了。

季洺秋将牧青远拉到身后，走在他前面用手中长剑斩断挡路的杂草：“武屏山山脚下看着觉得也没那么高，真爬起来里面还真是曲折的很。这地方之前就能藏山贼，之后若有人动心思肯定也能在这里聚集人马做些歹事，绸琼还是快快向上面要一支自己的巡检司隔个几日上山巡查的好。”

牧青远在他后面跟着：“我打算等你们走后，召集些城民在这武屏山上开出一道石阶山路来。绸琼不产粮，总是要想些别的方法让百姓谋生，我看染布就很好，不过到时候还要我大哥和烟汀殿下帮个忙。”

季洺秋看他脑子转得快，放心下来将他一人留在绸琼县里：“你心中有打算就好。”

就这么又往前爬了一个时辰，季洺秋抬头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了几个木头搭的简易的小屋，很是破败的样子，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人住了，他冲身后部下吹了个口哨：“小张你带人先去前面打探打探，看前面可是当年山贼的寨子。”

部下带了十几个弟兄先上前看了一番，喊道：“应该是之前的寨子，但已经没人了，都是空着的。”

牧青远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歇，听小张喊站了起来：“这些房子都不要拆，正好留着，将来给上山采染料的人歇脚留宿用。”

这个被山贼留下的寨子不小，因为许久没人来桌椅都落了灰，到处都结了蛛网，现在来了人，脚步一动惊扰的上面趴着的蜘蛛顺着网丝爬到墙角跑不见了。

屋内空气有些浑浊，季洺秋用手掩着嘴，用手中剑柄砸开关着的窗通风散气。牧青远想到之前宋道和席氏床脚下的那个藏东西的凹槽，也不嫌脏蹲在地上试图拉这件屋子里侧放的大床。

季洺秋看到了过去帮他的忙，两人就这么接连搜了好几个看着像是山寨中有声望的人住的屋子，终于在最大的那间屋子床脚下找到了之前住在这的人藏着的东西。

藏在这床脚石板下的空间比当日在宋道家中发现的那个大多了，里面放着类似寻常人家放被褥的那种大箱子两个。

“来人，把箱子抬出来。”季洺秋冲屋外喊。

抬出来的一个箱子空着，里面装了些没用的诸如烛架之类的物什，另一个箱子就沉了很多，从下面抬上来放在地上扬起了一片尘。

“将军，打开么？”

季洺秋一剑斩断了箱子上的铜锁：“打开吧。”

这箱子里打开就是一匹已经被蠹虫啃出几个洞的绸缎，拿出绸缎，就露出了下面藏着的东西。

牧青远沉默着看着半箱银锭，俯身捡起一个看了看成色：“这是官银。”

季洺秋也拿起一个，看了看底部的印着的图案：“这是景州的官银。”

两人对望一眼，牧青远无意识的把玩着手里的银锭说：“官银从来都是各家衙门为交官税用自家银曹铸成的，底部有各家印记，市面上并不流通，这里怎么会有景州的官银？”

季洺秋把手里的那个扔回箱子里：“武屏山贼可有劫掠过押送官银的税官？”

牧青远摇摇头：“未曾，劫掠朝廷命官可是大罪，他们也只敢抢抢富商镖局之类的。”

“那这可就有意思了。”季洺秋看着银子，把箱子合上，“山贼不去抢，这银子还能自己长了腿跑来不可。”

“那朱虬果然有问题，”牧青远把手里拿着的那个揣到怀里：“这一锭银子我留着，剩下的你和殿下带去剑蓟，万一等景州的人发现这里还留着官银，肯定是要差人来寻，把银子放你们那里我安心。”

季洺秋问他：“你留着这一锭做什么？”

“作为凭证上报朝廷，”牧青远道，“朱虬是明月郡的太守，我动他不得，总是要上面派能动他的人下来查的。”

季洺秋知道山贼之事还有后文，但没想到这后文来的如此之快，他看着牧青远忧心忡忡，也忍不住说：“……你家大哥是不是在京城得罪了什么人，把你发配到这个地方受苦。”

牧青远想着牧青璞对着自己板着脸的样子，叹了口气：“我从芍阳走前也是这么问大哥来着，结果大哥把我一顿好骂。”他板着脸，学牧青璞当日的样子，“‘谨言慎行是学到狗肚子里了么！什么话都张口就来。’”

季洺秋一下乐了：“亏我方才还为你担心，你现在还有闲工夫逗我笑。”

“还能怎么办啊，我总不能坐地上哭吧。”牧青远摊了摊手，“走吧，等找到长红蓝的那块地，咱们就下山去吧。山上搜过没匪，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

接着仔细搜过这个寨子后，又去看了里这儿不算太远的野生红蓝丛，一行人抬着箱子下了山。

下山后季洺秋带人去安置那箱官银，牧青远则又去敲早上那个帮他带路的人的家门。

那人一开门，看到牧青远就是一副笑脸：“令尹大人，是还有什么事要麻烦小民做么？您尽管说。”

牧青远把在山上采的栀子果递给他，面上带笑的说：“听说你家原先是开染坊的，不知这手艺能否借本官一用？”

那人连连点头：“大人您说。”

“本官也不懂染布这些事，不知现在这栀子果长得是否合适做染料，若是合适，麻烦你尽快给我染出一匹能裁衣服的绸缎来。”

“没问题，不知大人说的尽快是多快？”

牧青远算算日子：“是有些急了，本官想最晚后天就拿到，可以么？”他从怀里掏出一点碎银子塞到对方手里，“这些是辛苦费。”

那人推拒着不肯接：“是有些赶，我试试吧。大人这银子就算了，折煞小人了。”

牧青远执意把银子给他：“收着吧，你收着我也安心。”他说完扭头走了。

还有一个时辰就该放衙了，牧青远身上还穿着爬山时的那件常服走到衙门前，混在围观的百姓里看里面帮他坐堂的嵇汀断案。

他垫着脚往里瞧，没瞧见本应坐在里面的嵇汀，看到的是穿着有些不合身的官服坐在上面正一脸头疼的看着台下人哭诉的姜帆。

嵇汀占了原本应该是孟主簿坐的那个位置，一脸心有余悸的小口喝着凉茶看姜帆手足无措结结巴巴的调解。

牧青远大眼一扫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忍着笑就想偷偷溜走，嵇汀眼尖，放下杯子一眼就瞧见了他，手上的茶杯盖一甩准确的砸在了他面前。

嵇汀没有一点传闻中的烟汀公主应该有的端庄，也不顾姜帆还在审案，尖着嗓子坐在椅子上喊：“牧山姿！你给我滚过来！！”

于是牧青远乖乖的滚了过去，走到嵇汀身边小声说：“……姜护卫还断案呢，殿下你这么闹总归不好。”

嵇汀被东家长李家短的事折磨了一天，现在看罪魁祸首来了憋着的一口气总算有了发泄的地方，她站起来一拽牧青远的耳朵，拉着人就往后走：“好好好，你说在这闹不好，咱们就去后院闹。”

绸琼县的知县大人顿时颜面全无，在自己诸多百姓的目视下，被人拽着耳朵拉走了。

过了一会儿也来看热闹的季洺秋在衙门后面的院子里发现了正在扎马步的牧青远。

嵇汀在他旁边插着腰拿着个小鞭子正抽他的腿：“晃什么晃！一个大男人连个马步都扎不久！”

季洺秋咧嘴就要笑：“你又怎么惹这个祖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