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书南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并没想到事态会朝现下的方向发展。
自己为什么会说那句话?
“因为是我逼你跟我结婚。你并不想……嫁给我。”
坦承罪状,是渴望她的宽恕,还是幻想她会否定这件事?幻想她会说,这件事,并不是他一厢情愿地强迫她。
他的贪心,终于引发恶果。
他激怒了她。
桑书南在这一刻,清晰地明白了一件事。
如果郁占想要伤害他,她轻而易举便可以做到。
他们不是第一次争吵,但桑书南从未见过这样的郁占。
从未从她口中听过这样杀人不见血的狠话。
战利品。
郁占说,这戒指,包括她的人,是他的战利品。
桑书南坚信自己是爱她的,又怎么会把她视为战利品。
而郁占的三言两语,便摧垮他一直以来的温柔信仰。
将他判定为十恶不赦的罪人。
桑书南不能接受这一点。
他想要开口反驳,却终究不知道该怎样反驳。
该说的话早已说过。如果郁占不肯谅解,他说再多,也没有意义。
桑书南垂下眼去。
戒指卡在手指根部,隐约带上灼热的温度,灼得发痛。
前方的车辆开始有松动的迹象。
是终于疏通到他们这一段了吗?
桑书南想起来,郁占原本是要去公司接他的。
这又是为什么?
关心他?还是……做足“妻子”的戏码,让他记住他们之间的约定。
大概是后者吧。
桑书南苦笑。
桑书南发现,他已经被自己推入一个糟糕的位置。
郁占对他好,他总难免会想到这背后利害相关的动机。
对他不好,就会提醒他,他已经招惹她动了真怒。
※
一路上,郁占再没有开口说话。
她神色淡淡,依然是喜怒难辨的模样。
桑书南只觉得多说多错,也默默地不开口。
郁占将车子直接开回了小区的地下车库。
郁占早就注意到他膝盖以下的裤腿颜色比其他地方深很多,被雨水浸透了。
他冒着大雨来找她。
郁占不想承认,但确实是有点心软。
她原本早就想让他把裤腿卷起,却因刚刚没忍住发了一通脾气,一时间关心的话也说不出口。
电梯一路上升,到了家门口,郁占先走了出去。
她站在廊道里,开了门,却没进门去,反而目光投注到桑书南身上。
桑书南意识到她有话要讲,便站定了瞧她。
郁占说:“你洗个澡,换干净衣服,然后过来吃饭。”
桑书南愣了一下,想说什么,眼前丢过来一串钥匙。
他下意识地接了过去。
郁占说:“自己开门进来就行了。上头还有车子的钥匙,你一起收好。”
郁占原本打算去接了桑书南,然后一起在外头吃顿饭。
现在外头大雨瓢泼,此时冒雨出门显然不智。
郁占打了几通电话想要叫外卖送货上门,却都以天气原因为由被拒。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桑书南用钥匙开门进来的时候,郁占听见了,关上冰箱门走过去。
他平时的衣服多是深色的,难得换了件本白色的t恤,清爽模样,看得郁占眼前微微一亮。
桑书南见她眼神有异,有一些不安地垂下眼往自己身上打量。
郁占出声,打消了他的疑虑:“你穿白色衣服好看。”
桑书南愣了一下,发出了无意识的一个音节:“唔……”
郁占没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说:“大雨天外卖不肯送,冰箱里只有一包速冻水饺。”
她本意是说他们还得出门去吃饭,但桑书南只点了一下头,说:“我来煮。你坐一会儿,很快就好。”
郁占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她情绪有点不对,却又说不上那是什么,于是稍等了一会儿。
见她没有别的表示,才径自往厨房方向走。
桑书南刚把冰箱里的速冻水饺拿出来,就看见郁占跟了过来。
郁占说:“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桑书南有些困惑,下意识地微蹙了眉,却又很快舒展开。
他甚至弯起唇角来笑了一下:“你如果不喜欢吃速冻饺子,这一包不如送给我做宵夜。”
桑书南是一个很闷的人。
木讷无趣,寡言少语,连表情的变化都很少。
这个笑容郁占很熟悉,但今天落在眼里,无端让她觉得有些心悸。
他的笑容很淡,但一笑,整个眉眼都变得温柔。
似乎他这样笑着的时候,不论向他提出怎样过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不论做了怎样过分的事,他都会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