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番外·沉默的爱人(1 / 2)

废物 深海哑风 4351 字 8个月前

【零】

太阳渐渐西沉。

透过大飘窗射进办公室里的光线,也逐渐变得昏黄而黯淡,像是逐渐抽离了生机。

时针指向五点半。下班时间到了。

有人轻轻地敲办公室的门。

桑书南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头也不抬地说:“请进。”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新来的女秘书黄子琳出现在门外。

黄子琳跟桑书南同龄,不算漂亮,但很能干。

她留短发,穿银灰色的职业套装,看起来中性而干练。

黄子琳说:“桑总,下班时间到了。”

桑书南说:“好。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再走。”

黄子琳的眼神微微一沉,眼光下意识地扫过桑书南宽大的办公桌上的那只相框。

黄子琳问:“需要给您订餐吗?”

桑书南说:“麻烦你,订一份吧。”

桑书南的目光一直停在眼前的屏幕上,虽然是在跟她讲话,但根本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短暂的犹疑后,黄子琳说:“好的。”

她轻轻地关上门。

黄子琳来公司的时间不长,只有三个月。

她是有野心的上进女生,工作很努力,并不仅仅是兢兢业业的水准。

作为桑书南的秘书,除了公事,她也对老板的私人生活有所了解。

她知道他有一位漂亮的妻子。

她也知道,桑书南对这位娇妻爱到了骨子里。

证据就是,不管多忙,除了有实在推不掉的应酬的时候外,桑书南永远都会按时回家。

桑书南的桌面很干净,除了电脑外,只立着一只相框。

相框里,是他和他那位娇妻的亲密合影。

两个人头挨在一起,脸上的笑容都很淡,有种相似的宁静。

但是,从一个月前开始,情况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一个月前,桑书南去k国出了一趟差。

他提前处理完了事情,在黄子琳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提前回国了。

在那以后,他重新回到公司上班,便不再按时回家。

黄子琳每天下班的时间,都会去提醒桑书南。但这一个月以来,他们的对话,几乎从未变过。

黄子琳回到工位上,发了一会儿呆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拿起电话,订了两份外卖。

【壹】

郁占独自坐在公寓的客厅里看电影。

客厅的灯关着,只有电视屏幕发出亮光。

电视机里放着的是一部黑白默片。

很老的经典。

她抱着抱枕,似乎看得很投入。

可是,明明看的是喜剧,郁占脸上,却始终没有笑容。

不仅没有笑容。甚至于连表情的变化,都没有。

她像雕塑一样平静。

片子放完了,又自动从头开始放起。

郁占还是坐在原处,还是一副看得很投入的样子。

不知道放到第几遍的时候,她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郁占还是没有动。

门开了。

有人从门外进了屋。

黑白默片投出的光线很黯淡,还不如门外的电梯间的灯光明亮。

客厅笼在一片昏暗中。

桑书南默默地在玄关处站了一会儿,才轻声地问:“你睡着了吗?”

郁占犹豫了一下,轻轻阖上了眼帘。

桑书南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她的回答,轻手轻脚地脱了鞋子,关上门。

他没有开灯,只怕明亮的灯光,会惊醒在沙发上睡着的人。

他甚至没有穿鞋,只为让自己的脚步声减到最轻。

郁占感觉到一双熟悉而有力的手臂,小心地揽住了她的腰肢和肩膀。

他把她抱了起来。

肌肤相亲。他呼出的热气,轻轻地舔舐着她耳侧的皮肤。

郁占心里涌上一股酸楚的柔情。

她闭着眼,不睁开。

桑书南抱着她走进了主卧,把她放到床上,又轻手轻脚地替她脱下了脚上套着的拖鞋。

他替她盖上被子。

而后,他离开了主卧,关上房门。

卧室陷入彻底的黑暗。

一丝眼泪,从郁占紧闭的眼中流出来,悄然渗入发丝,不留一丝痕迹。

【贰】

郁占又做了噩梦。

前一刻,她还和桑书南一起坐在夕阳下的露台上。

他半跪在她身侧,将耳朵贴在她柔软的肚皮上,露出专注倾听的神情。

郁占伸出手来,揉弄他的头发:“听不见的,还太早。”

桑书南否认:“能听见的。你不要动。”

郁占微笑:“好。我不动。”

下一刻,天色忽然变了。

温柔的夕阳,变成了狂暴的风雨。

豆大的雨滴掉落下来,砸到她的脸上、身上。

生生地疼。

她下意识地喊他的名字:“书南,书南。”

半跪在身侧的桑书南闻声抬头。

他的脸色,忽然变得很苍白。

雨点同样用力地砸在他的脸上、身上。

桑书南伸出两只手来。

他的手上都是猩红的血。

雨水不断地冲刷,把他手上的血冲到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狰狞的血痕。

她的孩子,他的孩子,没了。

【叁】

郁占久违地出了一趟门。

约定的见面地点,是市内一家一流的咖啡厅。

约定的见面时间,是周三上午九点钟。

咖啡厅里很安静,客人不算太多。

郁占刚走进去,就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自角落里站起来,冲她挥手。

他显然一直关注着入口处的动静,以便在她抵达的第一时间里做出反应。

郁占一步步地朝着他走过去。

她走近了,停下来,仔细打量他。

她微笑着,说一句:“你又瘦了,小费。”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赫然是已有数月不见的费行安。

费行安看着眼前的人,也微笑起来:“瘦一些好。”

她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苍白和颓唐。

但容颜是不会变的。她还年轻,五官仍是印象里一样的精致漂亮。

眼前的郁占,像个透明的玻璃娃娃,精巧,脆弱。

郁占在费行安面前坐下来:“你要改编我的新书,我当然很乐意。可是你的妻子,不是一向很爱吃醋?”

费行安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她爱吃醋,更爱钱。更何况,你已经跟桑书南结婚了。”

郁占的脸色好像更白了。

她笑笑,岔开了话:“既然你想要我的授权,那么至少得先请我喝杯咖啡。”

费行安笑了:“这是当然的。所以我才选在市内最贵的一家咖啡馆,跟你见面,略表诚意。”

【肆】

郁占第三次跟费行安一起喝咖啡。

谈完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钟。

费行安问:“不如,一起吃个晚饭?”

郁占笑笑,拒绝了:“不了,我回去吃。”

费行安没有坚持,耸耸肩:“那下次。”

郁占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费行安结了帐,跟她一起走出咖啡厅。

走廊尽头,一个人高马大的外国人忽然拐了进来。

郁占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脚下踩着的高跟鞋似乎不太稳。她整个人,随着这个后退的动作,而微微摇晃。

不愉快的记忆瞬间冲进脑海。

她正是在家中,因为一次意外的摔跌,而失掉了腹中的孩子。

郁占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身侧伸出来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腰。

“郁占!你没事吧?”

耳侧传来费行安焦虑的声音。

郁占说不出话来,没法回应他。

费行安又说:“你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贫血?”

郁占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试着想挣脱那只一直揽着她的手。

费行安忽然就变了脸色。

下一刻,他推着她,把她推到了墙壁上,逼近她的脸。

这样近的距离下,郁占甚至能看清费行安的每一根睫毛。

他的眸子里,闪动着一种郁占读不懂的光线。

郁占说:“放开我。”

费行安笑了。

他忽然垂下头,贴近了她的耳侧,伸出舌头,轻轻地舔舐了一下她的耳垂。

他们曾经是那样亲密的关系。

他知道,郁占的耳垂,有多么敏感。

郁占浑身发抖。

她伸出手,用力地推上费行安的肩膀。

费行安感觉到了她的怒气,却依然岿然不动。

郁占推不动他,于是伸出手,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费行安被她打得侧过了脸,却又慢慢地,转过脸来,正面看向郁占。

他脸上赫然出现了指印。可印着指印的脸上,却带着一股似是悲哀,又似是快乐的表情。

费行安说:“我离婚了。她有了别人,不稀罕我了。”

【伍】

夜色沉落。

公司里安安静静的。

桑书南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黄子琳仍坐在工位上。

她并没有办公,而是拿着手机在看。

见到桑书南出来,她立即站了起来。

桑书南看着她,很意外。

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

而他也已很明确地拒绝过她的示好。

桑书南站在门边,看着她沉默,等待她的解释。

黄子琳说:“桑总,你别误会。我留下来,是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桑书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么你现在可以说了。”

黄子琳说:“这件事,跟您的夫人有关。我有几张照片,想给您看。”

她把手里的手机递到桑书南面前。

桑书南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神情漠然地看着黄子琳:“她跟费行安是合作关系,也是老朋友。他们一起出去喝咖啡,我也知道。”

黄子琳笑了一下。

笑容诡异。

“我并不是想要挑拨您和您夫人的关系。但是,请您看看后面这几张照片。”

她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了几下,而后,又把手机递到桑书南面前来。

照片拍得很清楚。

甚至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镜头下,郁占靠着贴有褐色花纹壁纸的墙壁,微微仰头,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费行安在她面前,靠的很近。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亲吻她的耳垂,又似乎只是在同她说着悄悄话。

郁占跟费行安曾在很久以前爆过绯闻。

当时,登上新闻的照片中,两人也是类似的动作。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桑书南的眼底,蒙上一层意味不明的沉黯。

他知道,郁占的耳垂,有多么敏感。

他不愿意再多看那张照片一眼。

桑书南看定面前的黄子琳:“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陆】

郁占去了一趟医院。

她经历过两次流产,医生建议她定期复查。

以前的复查,每次桑书南都陪着她去。

但今天,他说:“公司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我缺席的话不太好。”

郁占于是微笑:“我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自己去看一看也就行了。”

桑书南迟疑:“我叫人陪你去吧。”

郁占摇头:“不用。”

桑书南沉默了半秒钟,说:“那你小心一些。”

郁占在医院里呆了两个小时。

回到家里,却意外地发现桑书南也在。

郁占问:“今天怎么这样早?”

桑书南神色寻常:“开完会就回来了。”

郁占沉默片刻,说:“我以为你不回来,准备用剩下的排骨汤煮点面条吃的。”

桑书南很自然地接过话:“多煮一碗就行了。我来煮,你坐一会儿。”

郁占点点头:“我去换衣服。”

他去厨房,她去卧室。

郁占脱下宽腰身的连衣裙,顺手扔到床上,换上白色的睡裙。

目光无意间一扫,却在床底下,看到一角黑色的布料。

郁占蹲下身,抓住布料往外一拉。

她看清了那东西是什么后,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身体像被抛进了冰水之中。

郁占觉得骨头都是冷的。

她过了很久,才想起来,应该立即把这东西藏起来,再偷偷扔掉。

假装没有看见过。

对,就应该这样做。

她心里这样想着,手上发着抖,试图把手里拿着的东西丢进一侧的垃圾桶内。

抬起眼,却发现,不知何时,桑书南竟站到了房门外。

他没有进门,只是靠着房门,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手里的东西。

——一条女人的内衣。

不属于郁占的、穿过了的内衣。

郁占不想看他,目光却像涂了强力胶般地,凝在桑书南的脸上,无法移开。

桑书南的表情很平静。

没有慌乱。

没有歉疚。

只是一种空洞而苍白的平静。

他翕动嘴唇,说:“你看见了。”

不是疑问句,只是陈述事实。

郁占怔怔地看着他。

桑书南沉默了一阵,又说:“抱歉。我们离婚吧。”

【柒】

“郁女士,您好。我是张舒衡,是桑先生聘请的律师。桑先生委托我全权代理同您的离婚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