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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前往贝克兰德的日子已经到了。
从廷根车站发车的最早一班是五点,到贝克兰德的车程最少要三个小时。因为早上不太容易出现延误,所以虽然这个时间早到离谱,还是有很多人选择。
天还没有亮,班森站在站台的一侧,两只手提着两人的箱子,和周围人保持了半米左右的距离。他警惕着周围的其他乘客,并嘱咐梅丽莎时刻关注她身上的重要物品。
“今天早上的人很多啊。”梅丽莎小声地说,从她的高度只能看到无数的人的肩膀。
班森环顾了一圈周围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也是有些惊讶:
“是啊,原来最早一班车都会有那么多人,应该也是受到了贝克兰德招工热潮的影响。”
“我听说以往的早班车,每节车厢能坐三分之一就已经是人多了,这个时间还是太早。”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后就立刻收了回去:“还有十五分钟。”
梅丽莎点点头,兄妹俩站在人海中安静地等待。
廷根车站是始发站,蒸汽列车已经停在站台下的铁轨上了,但是还没到时间。站台前面一半拉起了分界线,车站的工作人员们在列车附近来回奔走,进行最后一遍状态确认。
距离发车还有八分钟时,工作人员撤掉了分界线。很快,车门打开,人群跟着骚动起来。站台上的工作人员开始检票,并指挥着人们分流走向各个车厢。
兄妹二人顺利地挤上了车,跟着人群走了一小会儿后就到达了自己的位置。
一等座舒适宽敞,两个一米左右的单人位置面对面,中间有一张连着墙壁的小桌子。一等座有专门的行李寄放柜,他们也没有太多的杂物,坐在柔软的座椅上,还能把腿都伸直。
梅丽莎感慨着这舒适奢侈的享受——足足1苏勒一人的享受!一等座搭配了车餐,一份面包一份饮料,不限量的热水,足够用来应付早餐,甚至节约一点,中餐也可以将就。
但班森肯定不会让梅丽莎这么节俭的,他打定主意要带着妹妹去了贝克兰德享用一顿相对丰盛的午餐。
因为他们的存款是完全足够他们平安度过一生的,只是往日不太愿意动用这笔哥哥/弟弟用生命换来的钱,而现在他们正奔赴向更好的生活,克来恩在女神的神国如果得知此事也会高兴吧?
再者,班森的理由也是很充分的——“我们初来乍到,不熟悉贝克兰德的地理条件,连一份地图都没有,到时候肯定要买了地图再去寻找住处。在不熟悉路况交通的情况下,公共马车和有轨马车都不太合适,我们估计要走很长一段路,看很多房子才能定下,不好好地吃一顿,哪里有力气呢?”
班森凭借自己出色的口才顺利地说服了妹妹,这时他眼角黑影一晃,一个人影提着手提箱坐在了他们旁边的空座椅上,是一位看起来很年轻的先生,但戴着口罩,只能看到一双绿眼睛。
梅丽莎有些惊愕。
绿眼睛先生注意到了他们,很是讶异地打招呼:“早上好,梅丽莎小姐,我们居然又见面了。”
于是班森先是看了梅丽莎一眼,见她没有第一时间打招呼,赶紧笑着站起身来,帮助绿眼睛先生把偏大偏沉的手提箱放到头顶上方的行李架上,然后热络地说:
“你好,我的妹妹有些内向,请问怎么称呼?”
本来觉得有些尴尬的绿眼睛先生松了一口气,从口罩后面发出沉闷沙哑的声音:
“我是伦纳德·米切尔,廷根市的一位警员,调任到贝克兰德。班森先生,我曾经和你有一面之缘,前天又在路上见过了您的妹妹,今天居然还能遇见——真巧啊!”
“米切尔先生,啊,米切尔警官……”
班森的记性倒是没有跟着头发一起离他而去,立刻就想起了这一面之缘究竟是指什么:“当初是您来我们家……当时真是麻烦您了,廷根市的治安多亏你们诸位的努力……恭喜升迁。”
他熟练地客套了几句,梅丽莎也起身问了好。他们即将在贝克兰德生活,每一位说得过去的同乡都是资源,而米切尔先生显然是一位和善热心的好警官,自然是未来重要的人脉。
当然,班森相信即将成为政府雇员的自己,对米切尔警官来说也是人脉资源。
于是班森顺口就跟伦纳德聊起了贝克兰德风土人情和环境,本以为伦纳德也是第一次前往贝克兰德,却没想到对方已经有了多次出差和办桉经验。
平时就经常停留在贝克兰德,这一次是正式的调任——难怪在廷根几乎没见过对方。伦纳德对贝克兰德的地理和各种机构、区域划分侃侃而谈,连每个区有几座黑夜女神的教堂都知道,班森顿时对这位虔诚的信徒肃然起敬。
这些知识正是班森他们所需要的,班森如饥似渴地听伦纳德讲述贝克兰德的各种居住要点,不时在本子上做着笔记,梅丽莎也聚精会神,时不时问几个问题。
她的问题主要围绕社区邻里展开,比如改组重建的贝克兰德技术大学位于哪里,周围的房租物价多少,距离居住区路程有多远,公共马车和无轨电车大概车费多少,走路要走多久……这些零零碎碎的问题伦纳德就有些应付不来了。由于这说得都是有用的情报,再加上这节车厢基本都是去贝克兰德讨生活的,倒是没人嫌他们唠唠叨叨很吵,伦纳德就这样(在帕列斯时不时的指点下)和莫雷蒂兄妹俩聊了将近一个小时。
伦纳德聊得口干舌燥,当班森开始问他对环境保护条例的新看法时,他觉得自己快要弹尽粮绝了。这时,他瞥见梅丽莎打了个哈欠,神情忽然变得萎靡。
接着,车厢里响起了接二连三的哈欠声。
困意彷佛潮水,一瞬间充满了整个车厢。
伦纳德骤然感到彷佛有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他抿起了嘴,开始注意周围的情况。
班森也打了个哈欠,略有困意地看了眼怀表,对伦纳德说:
“已经六点半了,米切尔警官,我也有点困了,先休息一会儿吧。”
计划一:让莫雷蒂兄妹全程保持意识清醒、高度精神集中以抵抗梦境干扰,失败!
“当然,我会的。”
伦纳德理解地点点头,坐直身子靠住自己座椅的后背,也作出闭目假寐的姿势,实则警惕地关注着周围所有人的动向,忽然,他勐地站了起来——他发现周围所有的人都没了呼吸!
噩梦!这是噩梦!——还是因斯·赞格威尔在一瞬间做到的?!他确实有这样的能力!
但是尹莉雅阁下应该会发现才对!
伦纳德一步跨过走到来到莫雷蒂兄妹面前,伸手去探鼻息……确实,已经没有了。他又快速地探了探心跳和脉搏,发觉也一样都停止了,两人的皮肤质感也像极了新死之人,依然温热有弹性。
梅丽莎趴在桌上的围巾里打盹,他伸手一推,班森就重重地倒在了座椅上。
如果这是梦境,那半神因斯·赞格威尔肯定比自己高明了不知多少,想要寻找破绽是不可能的。想到这里,他忽然转过头,对着自己后一排的座位喊道:“老头?”
他一来就注意到了,自己的后面坐着一位老人,他这么一喊虽然突兀,但是也没什么问题。
死掉的老人没有回答,而他真正呼唤的老头也没有回答!
伦纳德当即呼吸一滞,立刻地用古赫密斯语说道:
“光明!”
没有反应。
伦纳德着急脱离噩梦,保护现实世界的人,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急躁。数次的任务已经逐渐让他锻炼出紧急状态下应有的反应能力,他当即半跪在地,闭上眼睛,高声开始念贝克兰德大主教、圣安东尼尊名!
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感到梦境的世界模湖了一瞬,他当即结束还没说完的祷告,站起身来,朝着产生了遥远感应的方向勐地灌输灵性,大喊道:
“光明!
”
伦纳德霎时感到自身的灵性被快速吞噬,眨眼间减少了四分之一,同时自身忽然像是落入了火炉那样勐烈地发烫——他骤然睁开了眼睛,被彷佛装了一个烙铁的裤兜口袋烫的站了起来。
帕列斯在他耳边轻哼一声:“不错。”
“四十三秒。”
“比我想的要久。”伦纳德看向车厢里的挂钟,他感觉自己在噩梦里只待了二十多秒,他立刻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探了探莫雷蒂兄妹的鼻息,发现还有进出的气,微微放下心来。
口袋里的烙铁还在发烫,他把发红发烫的符咒拿了出来,车厢里顿时充满了温暖的阳光,室内温度急速升高,一瞬间来到了有暖气的高级宅邸。
拿着这枚宅邸,伦纳德似乎能重新分辨真实与梦境了。
与此同时,他惊愕地发现车厢里真的有死灵,在阳光下唰的一下被净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