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拉图的胡须微微一动,大概是在笑,看来欺负小年轻让他获得了许多快乐:“好啦,你陪我玩了这一局,我也没什么遗憾了,结束之后我就把黑曜石,开门符号和‘诡法师’的配方都告诉你。”
克来恩没有说话,希望下一把赶紧出个6让他离开小镇。虽然查拉图并没有说如果飞行棋输给她会有什么惩罚,但查拉图像是报复克来恩薅羊毛行为似的反复提问让他有些身心疲惫,总是不得不立刻分出精神应对那些可能另有深意的问题里,没法认真沉浸在游戏里。
骨碌碌,骰子又开始旋转,停留在了。
查拉图前进两步。
克来恩接过骰子,掷出,一阵旋转后停在了4。
“唔,你陪我这老朽玩了这么久,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眼看还要最后几个回合就能结束,查拉图突然把骰子一收,表示时间不早了你小子也待挺久了万一一不小心死这儿我的骨灰就又出不去了,然后准备收拾棋盘。都这么久了,红月至少交替了四次,还差这几回合?克来恩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这位隐秘存在,觉得对方可能是预感到了自己马上要输了。
但他想归想,也不会真的制止对方。克来恩不能准确地把握时间,但外界至少应该过去好几个小时了。万一天已经亮了,需要和管家和仆人互动的阿罗德斯很有可能暴露,他必须抓紧时间回去。
查拉图伸出干枯的手掌,往前方一抓,抓出了一张黄褐色的羊皮纸、一根沾满墨水的羽毛笔和一瓶墨水。
虽然是第二次看到这位高序列的占卜家动手,但克来恩还是忍不住动了动眉毛。
查拉图拿起羽毛笔,刷刷在羊皮纸上书写出文字和符号,然后卷了起来,递给他:
“那个‘开门’符号,以及你要的‘诡法师’魔药配方。”
“它们只能维持三刻钟,无法拿到外界。”
克来恩当着查拉图的面,大大方方地展开羊皮纸,让魔药配方和‘开门’符号同时映入了眼帘。
突然,他目光缩了一下,有所凝固。
那个“开门”符号和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借助“厄运布偶”提供的复杂符号大体一致,是一个由诸多神秘花纹和隐秘象征组成的竖眼!
但是,两者在细节上有一点差别,一个弯月花纹和一个折线标志互换了位置!
这个瞬间,克来恩脑海内浮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
查拉图果然有阴谋!
紧接着,他非常庆幸,自己预先从安提哥努斯家族笔记那里得到了正确的“开门”符号,此时心有底气,不至于慌乱无措。
查拉图让手中的羽毛笔和墨水瓶回到了历史中,抬起脑袋,扫了“格尔曼·斯帕罗”一眼,叹息说道:
“所有的条件都已经齐备,你们可以去打开‘逃离之门’了。”
说到这里,他目光定格于“格尔曼·斯帕罗”的脸上,呵呵笑道:
“不要忘记拿走我的骨灰罐。”
他话音刚落,整个身体突然裂成了数不清的细小光点,向着四周扩散,融入了虚空之中,似乎早就已经腐朽,已经成灰。
而他坐的地方,留下了一个锡白的罐子,表面花纹古朴,没什么特异。
克来恩上前两步,弯腰拾起了这个锡罐,只觉沉甸甸的,不像假物。
他用拿着羊皮纸的手打开罐盖,看见里面全是灰白色的粉尘和颗粒,毫无光点闪烁。
真的只是普通的骨灰?那又是谁帮查拉图做的火化?自己火葬自己?克来恩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忽然灵光一闪,把幽暗圣者交给自己的(肯定不会用上)泯灭灵性子弹取了出来,丢进了查拉图的骨灰罐里。
接着,克来恩拿起桌边出现的黑曜石石板,走到有缺口的墙壁前,将它装了上去。
那扇墙壁迅速发出光亮,渐渐变得透明,隐约能够看到外面陌生的景物和天空。
这个过程中,克来恩内心颇为犹豫,不知该画查拉图那个符号,还是安提哥努斯家族那个。
虽然第一反应是查拉图给的图桉有问题,但对方如果想害自己,仅仅是不告诉他红月出现时教堂很危险就够了。而且对方还需要自己把骨灰盒带到外界,克来恩死在门前对她并没有好处。
而另一边,从安提哥努斯家获得的标志也未必就是正确的。从外界的查拉图已经疯掉的情况来看,安提哥努斯家族的宝藏或许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陷阱。
克来恩取出金币,犹豫片刻后,放出了已经完全异变的塞尼奥尔。
“血之上将”的眼睛变成了深蓝色,仿佛在左右转动,让克来恩一度怀疑这个新生的“恶魔”已经产生了新的人格,只是暂时无法挣脱他的控制。
正好。
他控制着塞尼奥尔走向墙边,自己则后退几步,让对方描绘查拉图给的图桉。
秘偶照做。很快,那复杂的竖眼描绘完毕。
一道道纯净的光芒随之覆盖于上,沿着纹路游走,最终汇聚在了一起。
背后的景物越来越清晰,门即将打开,没有任何异常。
塞尼奥尔深蓝色的眼睛真的转动了一下,它在没有克来恩控制的情况下上前一步,似乎是想要先行通过这扇门。
但下一刻,它的动作凝固了,像是见到了某个极其恐怖的事物一样发出本能的嚎叫,嚎叫里似乎混杂了“怨魂”的尖啸和“恶魔”的污秽之语,屋顶上所有的秘偶顿时全部转过头来看它!
接着,在摇摇晃晃的秘偶们的注视下,塞尼奥尔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提起了脖子,升上了半空,悬挂到了秘偶的同一高度,眼睛一点点翻白,微微摇晃。
查拉图果然有阴谋?!
克来恩立刻操纵起自己的“灵体之线”,让它不要往教堂顶端飘去,然后立刻转头看向查拉图的锡白骨灰罐。
打开盖子,仔细一瞧,克来恩眸光一缩,瞬间变得凝固。
锡白色罐子里的骨灰全部不见了!
原来是这样,只要打开门,就是和外界产生了交互,要不要一个人带出去根本不重要……
在“格尔曼·斯帕罗”还未彻底逝去的视线中,光门之后的影像拉近,出现了一个空荡的大厅。
不,那一点也不空荡,那里半空垂挂着更多的尸体,“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穿着或精致,或华丽,或古老,或随意。
这些尸体,和教堂内部的悬吊者一起,同时往上浮了起来,“他们”密密麻麻,来来往往,仿佛在上演一场盛大的歌剧,准确反应出一个小镇所有生态和细节的歌剧!
克来恩看见,这些悬吊者的背后,都有着一根透明的滑腻的触手,上面花纹复杂,隐秘内藏,似乎可以让人发疯。
这无数根触手全部往大厅深处延伸而去,那里有一张古老的巨大的石制座椅,表面镶嵌着暗澹的黄金和宝石。
这……克来恩精神一紧,毫不犹豫就闭上了眼睛,断开了与秘偶的联系!
他的脑海里,随之浮现出了之前占卜看见的画面:
无数透明的蛆虫抱成一团,坐在那巨大座椅上,缓慢蠕动,肆意生长,蔓延出一根根近乎无形的触手。
而秘偶视觉定格的最后那副场景里,那古老座椅的底部,有一张塔罗牌静静躺着。
它表面同样是罗塞尔,这位大帝戴着华丽的头饰,穿着五彩的衣物,扛着挂有行李的手杖,似乎正要远行。
他表情充满憧憬,旁边跟了一条小狗,最上角则有璀璨星辉勾勒文字:
“序列0:愚者!”
……
爱德华手上的报纸微微一晃,就在刚才短暂的不到一秒,她忽然感觉到某个和自己有关的东西突然出现,然后突然又彻底断开了联系。
“我的序列一?”
刚才那模湖的感觉似乎出现在北方极远的地方。
“不,如果黑夜教会每次搬运一次0级封印物就要被察觉一下,他们早就被发现了。”
“是什么?为什么会在那么远的地方?”
她凝望了北方一会儿,食指指腹上突然裂开一道口子,一滴血珠拉成一条长长的血线,勾勒出一个模湖的山峰的模样。
恶魔反占卜,但自己占卜自己例外。
“我流过血……我什么时候在山上流过血……”
恶魔突然意识到什么,勐地转头看向了墙上的挂历。
1369年6月7日凌晨。
很普通的一天,没有任何神秘学意义上的特殊。
“有人触碰到了我留在隐秘小镇的血……”
“隐秘小镇的门又开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难道是查拉图等待的那个‘时候’?查拉图肯定不会蠢到离开教堂去碰我的血,她也离不开。那——如果跟时间没关系,就和这一次离开小镇的人有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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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无法被占卜、无法被寻找到的隐秘的角落里,一个缓缓蠕动、如同无数虫子抱团形成的人形怪物缓慢地回缩,于边缘处伸出一只手,两只手……
其中一只手从肉团里扣出一枚生锈发黑的子弹,仿佛来自几十甚至几百年前。另一只手在地面上摸索着,摸到了一个叫做“放映机”的东西的模型,没有电源也没有胶片装载的放映机突然自己亮了起来,在石壁上投影出一幅幅滚动的影片。
正是查拉图飞行棋输给克来恩,克来恩开门后变成秘偶的画面!
但放映到开门的时候,画面突然变得模湖起来,克来恩的身影模湖不清,最后幻灯片居然开始倒退,倒退到了塞尼奥尔变成秘偶的那一刻,世界改变,克来恩没有死,而是走了出去。
啪!
第五只手关上了放映机,五只手缠绕在一起,变成了查拉图苍老的手臂。
虫子汇聚成的肉团中传来一声含湖的低笑:
“后生可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