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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又说回来,怎么学派里就看到斯厄阿,巴兰卡呢?死了没?”
理查跳下船,地上军人和商人打扮的手掌大布娃娃们接二连三地站起来,自己排着队走进了理查的手提箱,最后一个进去的娃娃抬手关上了箱子。
祂把手提箱提起,面朝大海呼出一口气,周围的雾气立刻变得浓郁起来,遮住了这处港口和船只,迷失方向的诅咒化作雾气弥漫在这片区域。
见“节制天使”直呼首领的名字而不加任何敬语,麦哈姆斯和陶菲克也不敢吱声。
“玫瑰学派”内普遍觉得,在修正了扮演法之后,首领的脑子似乎又长出来了,并且显而易见这是一件好事——从“节制天使”这位强援重新回到了反抗军就能看出来。和这带来的好处相比,直呼其名不算什么,反正这是天使之间的事情,权当斯厄阿殿下礼贤下士了。
学派内只有一半的人是能勉强接受“放纵-节制-放纵”的扮演法的,剩下的接受不了的、依然只有放纵而不尝试给自己设下枷锁的就只能失控,这也是平时放纵放多了的下场。
在大部分隐秘组织里,都很容易出现一种奇特的现象——比如宣扬放纵欲望这方面,往往底层成员和组织所属的普通人才会听从这些要求完完全全地放纵,而需要管理他们的首领们往往脑子都还不会全被放纵腐蚀掉,至少还能剩下一些。
比如被理查揣在兜里的两位对新扮演法适应得还勉勉强强的半神,他们的剩余脑子超过了0%,得到了“节制天使”殿下珍贵的节制扮演协助。
就连极光会也是一样,他们从上疯到下,但又很聪明地将疯狂当做自己的伪装。
麦哈姆斯依然在扮演哑巴,试图从“节制天使”身上分到一点点扮演反馈,于是陶菲克只好代替他发言:
“巴兰卡殿下正在苦修。”
“看来祂的扮演法调整不太顺利啊,也是,都那么大年纪了。”
理查不以为然地离开了港口,进入阿勒瑟的城区,像是很随意地问了一句:“麦哈姆斯,有没有成为天使的勇气?不过你年纪也不小了,如果有的话,就要从现在开始努力了。”
麦哈姆斯:°卌°!
不等麦哈姆斯做出回应,理查又抛出下一个问题:
“希尔达出发了吗?”
陶菲克已经自觉地成为了发言官:“她昨天出发了,前往弗萨克。”
“唉,她都不想和我说话。”理查叹了口气,“当年就那么匆忙行事然后离开确实是我的问题,但如果不用‘诅咒之城’赶紧成为天使,我就要成为学派领袖里第一个死的了。我也跟她解释了那么多次,她好像还是怎么都不肯原谅我,好像还在暗地里偷偷扎我小人。”
一百零三年前,“诅咒之城”事件刚刚爆发的时候,陶菲克才岁,不太清楚其中的内情,于是他看向麦哈姆斯。但麦哈姆斯似乎铁了心要认真扮演哑巴,眉毛都不动一下。
不过理查的感慨并没有持续多久,祂已经进了城市。
和往日比起来,阿勒瑟还挺热闹,街上的人大多数一看就知道有着南大陆的血统,但他们的身份却不一定是土著。因为比起坚定抵抗而被灭国、建立傀儡政权的拜朗,北大陆对高地王国使用的方法更加柔和,也更加恐怖——通婚。
在南大陆殖民的早期,鲁恩王国是禁止本国人和南大陆人通婚的,一旦发现就要赶尽杀绝,如果生下了白色皮肤的孩子,那就要被处死。如果是棕色皮肤,那还可以作为奴隶继续活着。
鲁恩王国的早期殖民方针比较简单,“直接从肉体上消灭”,等到坚定地信仰死神和艾格斯皇室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才开始推行奴隶制,给工厂和买办增加劳动力。
“学派里还有多少人在外面?”
理查把陶菲克和麦哈姆斯放回腰包里,用灵性发问:“我看好像有不少人趁机打着给死神教会帮忙的旗号逃避节制扮演了,回头给我一个名单。”
腰包没有夹层,两个半神肩并肩挤在一起,陶菲克很自觉地往角落缩了缩。
他想了想,回答:“扎特温还在北大陆执行任务,要叫他回来吗?”
“他在那边干什么?”
“呃……追捕节制派的残党,蕾妮特·缇尼科尔的学生。”
“哦……”理查微微点头,顺便照顾了一下在路边摊饼的老大爷的生意,“莎伦啊。”
而高地不一样——高地迎来的殖民者是因蒂斯和弗萨克。
除了在信仰、文化方面将高地王国的尊严打碎之外,还大搞“种族净化”。
简单来讲,就是和当地的女性通婚,生下孩子,用北大陆学校教育和教堂改变他们的信仰。许多生活不如意的北大陆底层人来到这里,用联姻的形式“帮助南大陆的野蛮人文明开化”,把土著女性和她们的孩子转变为父亲信仰的神的信徒,以这种方式来增加新的信徒,“传播七神的荣光和恩典”。
粗暴一些的,挨家挨户强抢民女。柔和一些的,和当地女子结婚,过北大陆式的生活,
理查·恩斯特正是一个这样的孩子,只不过祂的父亲属于前者,而祂的母亲又刚好是一个“皮肤白得可以送到军官营地”的漂亮姑娘,因此成了一位军衔未知的“大人物”的临时妻子。
临时。只要有一个两个房间的屋子,放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搭上一块木板,再加上一个被你看上的姑娘,你就拥有了一个临时的家和妻子。
这样的妻子和家可以有很多。
祂就这样有了弗萨克人的脸的身高,好在祂的父亲并不负责任,吝啬于把高贵的战神的信仰给予愚昧柔弱的土著女人,而弗萨克也在后来的殖民地争夺战中败给了因蒂斯。
如果这位军官的运气够好,或许就能死在“诅咒之城”里,亲眼看看他的私生子成了一位什么样的大人物。
而从长远的视角来看,这样的行为甚至比鲁恩的“消灭肉体”更有效果。
几代人的繁衍过后,如今的高地——南大陆北方因蒂斯殖民地上的高地遗民们基本都有着北大陆人的血统,他们大多数人已经从文化方面接受了一个现实:即自己有着来自北大陆的父亲,和南大陆的母亲,尽管他们的母亲是被蹂躏后才生下他们。
这也导致高地的文化异常割裂,凝聚力极差。
有的人跟随“玫瑰学派”的脚步,有的人希望前往大海那边朝拜七神,但更多的人处于墙头草的状态,无论殖民地以外的世界打成什么样,都跟他们没有关系。
再加上“节制派”的洁身自好,“放纵派”中还有剩余大脑的领袖们常常望死神教会兴叹:“要是我们也有这样的凝聚力、这样指向明确的仇恨、这样的皇帝就好了。”
仇恨有了,但因为组织的凝聚力太差,还没全输就开始自我分裂。再加上两边的首领也都不太聪明,真正能给教会带来一丝威胁的“节制天使”被迫早早退场。种种原因导致高地王国遗民最后只能作为复国无望的反抗军在各地苟延残喘,逐渐被放纵和仇恨吞噬,成为恐怖分子。
前方的街道有人打群架,理查咬了一口填充着奶酪的煎饼,往打群架的人们那边看了一眼。
上一秒还仿佛有血海深仇的一大群人突然之间变得相敬如宾,赞美彼此的亲属,挥出去的巴掌变成了帮对方整理衣领,打出去的拳头开始给别人捶背,其素质之高连文明人看了都要自愧不如。
最后,这些人互相告别,依依不舍地分开了。
因蒂斯殖民地的治安不算太好,南大陆的动荡也让这里出现了不少北大陆人和流民,但理查极有威慑力的身高(19)能够让麻烦自己长腿自动远离。
“莎伦他们有什么消息?”
“没什么消息……他们去年一口气杀死了序列的史蒂文,还有一位狼人一位活尸。扎特温就带过去这么多人,但是任务没完成,又不甘心就这么回来。”
沉没成本太高了。
都这样了,如果最后还任务失败,就有些不礼貌了。
理查抿了抿嘴,祂刚想骂斯厄阿这没脑子的东西又在除了能“恐吓节制派残党”以外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欲望母树”和祂的好儿子一样,有限的脑容量只能思考“打击节制派”这一件事情。转念一想要求扎特温对莎伦死缠烂打的是过去的斯厄阿,不是现在的,于是祂又很节制地把到了嘴边的高地王国民粹咽了回去。
“继续守在那里抓到莎伦也没什么意义,蕾妮特·缇尼科尔都已经死了,祂的学生也不过是一个序列。节制派又不服她,活着还是死了对学派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理查决定废物(不是说扎特温)利用一下,顺便也给这个光杆司令半神一个将功补过、下台阶的机会,免得他真的就跟莎伦杠上。万一阴魂不散的蕾妮特·缇尼科尔突然蹦出来给莎伦晋升了,那扎特温就也得成为沉没成本,玫瑰学派血亏一整套7-4魔药,都够给莎伦的跟班马里奇升半神了。
“您的意思是让扎特温回来?”
“暂且把莎伦的事情放置一下吧,别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让他多看看报纸,收集一下北大陆的情报……对了,他是在那里经营据点吧?那就顺便试着联系一下北大陆的组织,除了极光会和铁血十字会,看看能不能骗几个有钱的收藏家或者是官方过来买东西……钱来人走,要货就打。”
“……好的。”
……
贝克兰德,乔伍德区,靠近塔索克河的地方。
一间餐馆里,一位中年男性正在用餐,用刀叉切割着盘里五分熟的牛排。
他穿着黑色神职人员长袍,左掌戴着一只黑色的手套,脸庞瘦削,皮肤偏棕,眼睛凹陷得仿佛干尸,星星点点的胡子根须黑而外延白,从两侧嘴边一直蔓延到了耳侧。
扎特温的眼眸与肤色接近,属于浅棕,明明有着牧师的气质,却又给人阴冷可怕,似乎会在沉默里变态的感觉。
或者说这是玫瑰学派里大部分非凡者给人的感觉。
就算是现在改用了新的扮演法,也只能暂时把“变态”变成“一惊一乍的神经病”。
一楼主要点着蜡烛和煤气壁灯,营造出一种幽暗静谧的范围。
食物的香味则从各个地方飘了过来,弥漫于空气里——附近街道的房屋都是联排,临街的底层属于店铺,玫瑰学派的这个联络点表面是一处餐厅,主打南大陆特色。
就在这时,餐厅大门处进来了一位顾客。
这顾客黑正装黑裤子黑皮鞋,有一双黑色的眼睛和瘦削的脸庞。
他额头较宽,戴着单片眼镜和很高的礼帽,目光随意扫视间,落到了扎特温身上。
看了眼扎特温左掌戴着的黑色手套,这顾客嘴角幅度很小地钩勒了起来,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有点失望。
然后,他进入餐厅,坐在了充满恶意对视回来的扎特温远处的另一张桌前。
扎特温没太在意,继续吃着晚餐。
煤气路灯光芒照耀中,夜晚的凉风吹了过来,这位玫瑰学派半神忽然打了个寒颤。
扎特温知道这是灵感有所触动的表现,心中一紧,忙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愕然发现左掌戴着的那只黑色手套不见了!
不见了!
作为半神半人的存在,扎特温竟不知自己戴在手上的封印物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猛地转过身体,望向餐厅里面,脑海里霍然浮现出了刚才那位男子的形象。
很快,他锁定了目标的气息,发现对方依旧在餐厅内,甚至招呼服务生,要了份菜单。
扎特温本想直接“镜面闪现”,附身过去,可不知为什么,双手不由自主就颤抖了起来,隐约间只觉周围藏着一个又一个危险的恐怖的难以发现的敌人!
念头闪电般划过,又闪电般消失,扎特温下意识捏紧了餐具,往手下加了力气,竟用连手指都难以划破的钝餐刀把坚硬的食物容器给切成了两半。
接着,他低下头,一口一口地吃着牛排,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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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斯菲尔街号,“鲁恩慈善助学基金”总部。
克莱恩迈步走出会客室,恰好看见“正义”奥黛丽从自身的办公室出来。
这位贵族小姐今天穿的裙子较为朴素,白色为底,点缀深绿,袖口、领子以荷叶边为主,只胸前有层层蕾丝交错成的领结式花朵,甚至没戴珠宝首饰。
“上午好,奥黛丽小姐。”克莱恩做出了一副偶遇对方的惊喜表情。
奥黛丽望了眼鬓角斑白外形不错的道恩·唐泰斯,浅笑回应道:
“上午好,唐泰斯先生。”
她本想略显轻快地说一句“好久不见”,以打趣对方自成立仪式后,几天都没来慈善助学基金看一看的事情,可考虑到两人表面的关系只能算认识,又强行忍住了相应的话语。
克莱恩顺势揉了揉额角,苦笑摇头道:
“很抱歉,直到今天才过来。”
“我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会更忙,可能得去一趟南大陆,处理某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