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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恩站在无人的街角,静静地翻完了这些报纸。
他把这几张写满弗萨克语的纸张叠好,想要烧掉,但犹豫了片刻之后,他怀揣着一种莫名的心情将它们塞进了随身的包裹里。
根据幽暗圣者的说法,鲁恩边境已经和弗萨克起了摩擦,弗萨克这一次的开战借口堂堂正正,唯一的缺点就是各国都可以来分一杯羹,比起战争,更有一种用国际舆论压力逼迫鲁恩退位甚至割地的意思——弗萨克人想要进一步从苏尼亚海向西侵占罗思德群岛,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这些事情,我横竖管不了啊……”
“但是有必要提醒我认识的人,战争已经开始,要多买些食物,能买多少买多少,我也一样。”
克莱恩闭上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提着手中的包裹回到了路上。
街边,面包店和食品原材料的店铺今天明显比往日更多了些客人,许多印着费图斯食品工厂商标的麻袋来回搬运,有的还没被摆放到柜台上,就已经被急躁的客人买下。
他想到了梅丽莎和班森,突然很想很想去他们的住处看一眼。
“看一看,应该没问题吧?”
克莱恩脑子里还在权衡,脚已经很诚实地开始往另一个方向走,在脑子里罗列着需要做的事情:
弗兰克的蘑菇已经到货,只要待会儿跑一趟码头的仓库就可以开始传播“愚者先生的福音”。伦纳德就今晚再让他去源堡抽牌,抽空关注一下去古堡探险的佛尔思和休两位女士,去“退伍军官俱乐部”跟那些委托他送货的贵族谈话可以放到明天甚至后天,现在的他有时间——他有时间!
他可以自由地支配自己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见想见的人,已经不用再紧绷绷地安排每一分每一秒,谨慎地活在复仇的阴影之下了!
渐渐地,克莱恩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脚步也跟着轻快了起来。
不知道班森考上了政府雇员的哪个部门,现在在哪里工作,比起人流量庞大复杂的希尔斯顿区和皇后区,克莱恩踌躇了一下,直奔改组的贝克兰德技术大学。
现在是七月了,学校应该已经开学,现在是午休时间,说不定还能在校园里见到梅丽莎。
一个人影从街边闪过,是一个忙着送信的邮递员,克莱恩看着对方快速离去的身影,忽然想到:
“如果我还在他们的身边,梅丽莎考上了大学,我一定会买一辆脚踏车送给她当升学礼物!”
“班森肯定会支持我,但是收礼物的梅丽莎小姐估计就不会那么乐意……”
想象着老气横秋的妹妹对这种时兴的机械制品渴望又想要拒绝的眼神,克莱恩的表情慢慢地变得温柔:“如果班森也考上了政府雇员,现在他们的生活应该很不错吧。”
他有些遗憾,但早已不会为此难过。
对于已经离开的逝者来说,比起看到存活的亲人们整日整日地悲伤,难过,以泪洗面,更希望家人们能够忘记自己,走出阴霾,好好地活下去。
很快,克莱恩在十二点前抵达了贝克兰德技术大学的门外,他本想直接换一张脸混进去,又莫名觉得这样的行为像个想要在校园里做些不法事件的恐怖分子。
和自己想要见到梅丽莎的心情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拉扯之后,克莱恩戴上帽子,压低帽檐,换上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买了一份快餐,坐在教学楼前的花坛上。
他一边用午餐,一边很正常地目视前方,像是发呆一样观察着从教学楼中出来的人。
许久之后,他随意扫视着周围场景的视线忽然停顿,接着若无其事地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眼角余光中,那个瘦瘦小小,总是穿着老气的旧黑裙子的少女和几个朋友结伴走出了教学楼。她长高了,穿上了漂亮的新裙子,束发的丝带是清新又不怎么鲜艳的天蓝色。瘦小的脸蛋变得圆润且微微发红,头发和眼睛都闪闪发亮。
如果不是表情依然有些腼腆,克莱恩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一年前那个不起眼的妹妹。
克莱恩保持着看着其他方向的姿势,几乎一动不动,直到梅丽莎和朋友们说说笑笑着走远,走进大概是食堂的地方消失了身影,才想起来咬一口面包。
他的心情从没那么酸涩过,又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
……
南大陆,贝伦斯城。
“这里是怎么回事?!”
特雷纳从废墟的碎石上翻下来,顿时被眼前所见的一切镇住:“鲁恩人发生了内战?一个序列3的亲王有这么大本事怎么不来打你?”
坐在旁边的碎石堆上的唐恩表情十分难看:“救回来几个?”
“我来的时候没死的都救回来了。”
理查把手按在唐恩的肩膀上,一道道诡异的黑色纹路像蛇一样爬上了祂的手背,不断扭曲着皮肉和骨头。而唐恩忍耐着的痛苦仿佛正在逐步消退,脸上再次有了血色。
“果然,又是这种奇怪的限制。”节制天使用力把手一扳,咔咔几声,那完全扭曲错位的骨头和手指就被硬生生扭回了原位,那扭曲的黑影则被逼到了一个小拇指指节上,被理查直接掰了下来。
“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他妈也不知道!”
唐恩瞥了一眼伤亡人数统计,心痛得差点当场昏厥,特雷纳赶紧伸手过去给他掐人中:“我看格罗夫亲王消极应战,就觉得肯定有诈,就让特雷纳做好准备,晚上还好好的,天亮的时候,突然有个声音在整个战争之红的脑子里说话。”
“说什么了?”
“那个声音自称是‘鲁恩皇帝,乔治三世’,然后在我们的脑海里对我们下令。”
唐恩额头上开始出现冷汗,他对那天早上发生的一切心有余悸:
“祂的位格超过了我,直接入侵了我的战争之红,对所有人下令。命令包含……禁止呼救,禁止传递信息,禁止互相帮助,和,自相残杀。”
理查皱了皱眉头:“这不是诅咒……”
“最关键的是,必须服从皇帝,如果违抗命令就会当场死亡。”
唐恩眼泪直流,不知道是被特雷纳的指甲掐的还是难受得:“一开始没有‘自相残杀’,只有前几条禁令,和一些向左走,向右转,起立之类的简单要求,只要服从,就能活命,但越是服从,接下来的命令就越恐怖。我们不断尝试,试图用封印物和高位格的心灵链接抵抗,但是根本没有效果。”
他指着特雷纳:“如果命令是让我杀了你,那我必须对伱动手。如果我不动手,命令就会变成你不仅要杀死我,还要再杀死一个其他的人。”
“但同时,我发现这些命令不仅是要求我们,还要求了鲁恩人。”
“鲁恩人必须完全服从乔治三世,要第一时间行动,不然会受到更加严重的惩罚。”
特雷纳和理查大皱眉头。
“审判者?”理查好奇地说,“有点类似他们的律令。”
“但是这样的要求太奇怪了,这难道不是格罗夫亲王拿来对付你们的0级封印物吗?为什么对己方的要求比对敌方还要严苛?”特雷纳忍不住问,“难道鲁恩人就这样全都自相残杀完了?这些命令又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格罗夫亲王跟疯了一样对着那个封印物不停地下令,两边都在疯狂地死人,我看有个鲁恩军官不肯杀自己的下属结果直接被律令扭断脖子,说什么皇帝不需要不服从的臣民。他妈的,这封印物根本就不懂尊重战士的荣耀!最后我受不了了,把你给我的符咒丢过去了,砸到亲王脚边。”
唐恩比划了一下:
“然后发生什么事情我就不知道了,皇帝的命令停止的一瞬间我就带着所有人撤退,鲁恩人好像也被逼疯了不少,物品就记得乔治三世的最后一条命令是‘立刻带我离开这里’。”
“听起来像是个有活性的封印物?”
“这也是律令吗?鲁恩有亲王审判者途径的封印物并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