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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漆黑的世界中漂浮着数十幅隐隐绰绰的肖像,梅迪奇坐在桌子的另一侧,手中抓着的牌面几乎全黑,只有闪电照亮的部分才能够看到城市的轮廓。
发生在第三季末尾的“背叛之宴”,祂在这一战中成为了各怀鬼胎的同事们的有力帮凶。不仅是梅迪奇最为痛苦、绝望的事件,也是让这个世界最为痛苦、绝望的时刻!
仪式既是获取魔药力量的取巧方式,也是产生更多的锚的方式,让伟业和个人紧密相连。
“人妖,你如何能与我相比了?”
祂手指一松,将这张纸牌丢到桌上。
和原初魔女丢出的“贝克兰德大瘟疫”一起,两张牌面缓缓融化在了桌上,
祂们面前的牌桌变成了一个微小的世界,原初魔女的那一边迅速生长出现代化的城市和建筑,化作了历史上百年前的鲁恩。当时就和1349年12月底发生的大雾霾一样,同样有一场史无前例的巨大瘟疫席卷了这座城市。而后,在瘟疫的余韵中,贝克兰德一举建立起了更加完备、在当时最为先进的污水系统,超越了因蒂斯的“罗塞尔的遗产”。
城市里出现了指甲盖大小的人们,人们或用手帕和手捂着嘴巴,或低着头,或把衣领拉高盖住鼻子,还有人戴着简易的口罩。
但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魔女的瘟疫是漂浮在城市中的阴云,满溢着每一次呼吸的空气,老鼠们在城市肮脏的角落中穿行,不起眼的生物和垃圾最终带来了死亡。他们吸入戴着黑色云雾的瘟疫,喝着被污染的水源,然后迅速衰弱下去,有人在猛烈的腹泻中脱水死亡,有人垂死时皮下出血变黑。
即便是低序列非凡者也无法幸免,生命在死亡和疾病面前达到了一定的平等。
街道上的行人迅速减少,在固定时间搬运尸体的小推车越来越多。
病人们的病情会在感染后的很短的几天里迅速恶化到死亡,尸体们不断地出现在城市的各处,就连非凡者也接二连三地倒下。教堂的神职人员也无法负荷这样高强度的安魂和下葬,没有人去倾听病患的倾诉,没有人再去见证垂死者的遗嘱,如果他们前去,就可能和死者一同被埋葬。更何况还有无数的人静悄悄地一起死在了家里,留下一间死寂的房屋,和缓慢腐烂在一块的尸体。那些有价值的物件就这么随意摆放在家里,任凭他人取走。
就连血族也受到了波及,虽然他们的放血疗法很有效,但此时常常以医师的面貌出现在世人眼中的血族们比起治疗人类更愿意直接换个居住环境,没有人愿意和病变的家畜以及食物待在一起。
人们逃向四面八方,但死亡早已抓住了他们,他们将瘟疫带到更远的地方。
疫病的云雾中,黑裙的魔女们笑着舞蹈,唱着歌曲。
她们黑纱遮面,如同参加葬礼,她们往尸体的身上抛下鲜艳的玫瑰花瓣,也在死者的口袋里放上玫瑰,让花朵的香气掩盖腐烂与死亡的气息。
浪漫的、诡异的、令人胆寒的天灾。
“就这?”梅迪奇不屑,“连鲁恩一国都没有吞噬,就别拿出来班门弄斧了。”
该瘟疫被称为鲁恩王国的瘟疫或者贝克兰德的瘟疫,在有向外扩展的趋势后就被逐步清除了。
死亡率和传播率不可兼得。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可兼得的话,那一定是魔女在作祟。
“……呵,没能使用让净化也失去效果的瘟疫确实可惜,但如果到了那个地步,我们的教派也要不复存在了。”原初魔女发出轻笑,“我们消化了魔药,完成了扮演,鲁恩死够了人,更新了设备,建造了新的城市和秩序,是天灾也是人祸,没有比这更完美无缺的合作了呀。”
梅迪奇懒洋洋地瞥了牌桌上的微缩世界一眼,都不愿意给原初魔女多施舍一个眼神。
“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天灾人祸。”
漂浮着疫病的云雾的城市的上空渐渐出现了波澜,在城市的街道上转着圈跳着舞的微型魔女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仰望着雷电、狂风、金色的光柱和绯红的月光一起落下,雷声吞噬了魔女们的尖叫,整个贝克兰德一瞬间就被毁灭殆尽。
奇克的背后,象征“痛苦”和“绝望”的那两副肖像上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猛烈。
上面原本是“原初魔女”的女性形象已经完全发生了改变,新的形象和梅迪奇有着八分相似,红发黑眼容貌昳丽,但眉心却没有那象征“灾祸之城”的污染的旌旗标志。
一副画像上的表情痛苦狰狞,而原初魔女的背后又有着无数哭泣嘶吼的人物形象。此刻一切都在发生变化,不仅画像的表情变得傲慢张扬,就连背景中也从哭泣的男女老少变成连接着战场的城市。
城市熊熊燃烧,小孩子趴在父母的尸体上哭泣,雪白的屠刀正朝他们的脖颈落下。
在“痛苦”和“绝望”两个阶段,梅迪奇暂时压过了原初魔女。
“呵呵,你还要试试‘末日’吗?”
梅迪奇嘴角的冷笑越发明显,祂轻描淡写地将“背叛之宴”放到一边,从自己的丰功伟绩中抽出几张,展示军火般一张一张地放在了桌上
“毁灭巨龙王城利维希德之战。”
“讨伐精灵之战。”
“讨伐巨人之战。”
“我战争之神可是很大度的,不用背叛之宴欺负你了。”梅迪奇往后一仰,看着原初魔女几乎要冒黑焰和石化射线的眼睛说,“你还有比这更厉害的末日吗?还是说你要打苍白之灾过家家?”
这一番话落下,“末日”的肖像也变得摇摇欲坠。
肖像的角落悄无声息地出现焦痕,仿佛下一秒就会有火焰燃起。
而序列3的“不老”还未受到影响,两人都是成名已久的神话生物,一个已经是真神,一个尚未完全脱离恶灵的身份,都是不死生物,几千年的年龄差在“不老”上并不算很大的差距。
蒸汽与机械之神将属于梅迪奇的身份信息和数千年以来的人生经历作为一种数据输入了原初魔女的脑内,实际上,现在发生的这一场儿戏般的比试对祂们两人来说都至关重要。
就如同当初,三位征服者同时被“血皇帝”亚利斯塔·图铎杀死,但最后依然是更强、和途径更加契合的梅迪奇掌握了三合一恶灵的主要支配权。
此刻,祂们更像是在证明自身的能力,以争取对“魔女”途径的魔药的支配权。
“梅迪奇,你的自信来源于你的战功。”
奇克随意地回头瞥了一眼,见自己的序列5,序列4,序列2乃至序列1的魔药全都受到了梅迪奇的聚合影响,开始偏向更加“契合”的那个,而自己却很难夺取“猎人”途径的力量。
哦,祂倒是可以尝试夺取一下“天气术士”的力量,但并非无性别天生神话生物的祂和阳性途径的相性有限,如果夺取了,几乎没有扮演的祂反而会比不上梅迪奇。
再说了,“天气术士”也不是猎人的核心权柄,夺取也没什么意义。
“但天生就是神话生物的你真的有足够的作为刺客的经历吗?”
奇克讥讽“从你的阴谋居然只是和我精神对决来看,你其实也不怎么样。”
“此言差矣。我让蒸汽编写了属于我的数据,来和你争夺你的魔药的控制权,我争取到,我赢,我没争取到,我也成功地拖住了你,也是我赢。”梅迪奇丝毫不把自己的数据的死活放在心上。
“但你不曾真正地扮演过刺客,扮演过女巫。”
“你只能勉强和女巫的象征意义沾上边,给所过之处带来灾难和不详,但你反而无法契合最简单的字面意义。”
梅迪奇对奇克的话语付之一笑,甚至转移视线去看自己的手指
“你这死撑的样子倒是跟蒸汽之神很像。”
“祂很蠢,没有悟性,没有天分,我敢说这位置任何一个蒸汽教会的人都能胜任。但也正是因为祂没有任何卓越的才能,没有任何威胁和独立的可能才会被奥塞库斯选中,当从神培养。”
“在那个罗塞尔出现之前,祂连魔药都消化不了,所以干脆自称为‘工匠之神’。不管怎么说,扣紧途径,从最低序列不断地稳固扮演总是没错的。”
“我在高序列的所作所为比你优秀强大太多,你却反过来说我没有扮演过低序列……”
梅迪奇不屑地打了个哈欠。
“你还是男人的时候,怕是浑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奇克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裂开“你……”
接着,祂漂亮的柳叶眉皱紧了。
炽白的火焰从梅迪奇的脚下升起,将祂包裹在其中。这火焰同时与那几幅已经受祂影响的肖像产生联系,火焰散去,一位和肖像上的形象一致无二的红发女性出现在原初魔女的对面。
祂依然披坚执锐,红发的末端燃烧着炽白的火焰。既有象征战争之神的威严和冷酷,同时又有无与伦比的美丽和魅力,一举一动之间都散播着犹如瘟疫般的使人着迷的爱。
“性别和外表算什么?如果不是主的要求,一直用火焰巨人的形态活动才更加舒坦。”
线条漂亮的身体即便是被铠甲包裹着依然带着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梅迪奇伸手绕了绕自己的发梢,黑色的火焰从祂的指尖腾起,将自己的发梢烧成一条条火焰构成的蛇群,黑白相间的火焰中密密麻麻的赤红蛇群和原初魔女的蛇发针锋相对。看到奇克那被当场恶心到的表情,梅迪奇挑衅似地嘿嘿一笑,大大咧咧地伸手挖了挖鼻孔,绝美的容貌和这粗俗的表现让这一幕更加不忍直视。
“我还要谢谢你提醒我,如果换一个形象就能夺走你的权柄,那这可真是太划算了。”
“你当初发现自己变性了,肯定特别绝望吧?”
梅迪奇甚至装模作样地朝着奇克弹了一下手指。
奇克的蛇发发出尖锐的嘶吼,层层叠叠的蛇群如同海潮一般朝梅迪奇涌来,梅迪奇换了个坐姿,祂的头发同样不甘示弱地撕咬起对方,仿佛狂舞的火焰。
蛇群在火焰和撕咬中发出婴儿般尖利的嘶鸣,细细听去又像是女人的哭泣。
过了几秒,原初魔女的蛇发陡然收回,断裂的末端蠕动着自我修复,祂的胸膛剧烈起伏。
“怎么样啊奇克,一直想看你这幅表情呢!”
梅迪奇掐细了嗓子,念出一句语调千娇百媚但又莫名让人火冒三丈的话语,祂自己也被这个新的嗓音恶心到了,甚至险些绷不住。但只要自己不表现出恶心,那被恶心到的就是奇克
“看到你最重视的原本的性别,你最重视的自我认知,被别人轻而易举地抛弃的感觉怎么样啊?”
“我现在已经是魔女了,还愁扮演不了女巫吗?”
梅迪奇大笑出声,原本那让人头大的张扬笑声也因为音色变得更加动听而让人提高了容忍度。
虽然用着女人的面貌,但祂依然不忘初心,牢记战争之神的使命,尽情挥洒着挑衅者的本色。祂将手中的纸牌全部翻开,一张接一张地丢到桌上,奇克背后所有的肖像都在同一时刻发生了震动——当梅迪奇将自身的特性转化为阴性的时候,奇克背后“女巫”的肖像也出现了一丝轻微的动摇。
但毕竟奇克晋升已久,初来乍到的梅迪奇仅凭形象改变还是无法撼动底层序列。
梅迪奇站起来,踢开了桌子,肖像逐一隐去,天空中巨龙的王城缓缓坠落,地面上巨人的王庭布满硝烟战火,海上的风浪愈发猛烈,但只有船只的废墟和被染红的大海。
被战争摧毁的世界浮现在祂的脚下,梅迪奇一只手攥着长剑,祂用两根手指一搓,颇为新奇地看着搓出来的蛛丝。而后蛛丝上覆盖着白色的火焰,将周围的一切全部连接起来。
祂正式开始尝试扮演“魔女”的低序列。
原初魔女也阴沉着脸缓缓站起,意识中的战斗也绝对少不了真刀真枪,不是说几句话,装模作样地抢一点权柄就能分出胜负的。
奇克站在梅迪奇的对面,数千年来魔女家族以祂的名义创造的无数灾难接连浮现,而祂的脚下则出现了比现实世界还要凶险数倍的狂暴海,天空中死人头骨拼成的洁白云朵漂浮,无数空洞的骷髅眼睛注视着梅迪奇,一具具尸体从大地上站起,狂暴海缓慢地向梅迪奇逼近。
“你为什么不用背叛之宴?”
奇克眼珠一转,随后呵呵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的灵性不足!背叛之宴涉及太多真神乃至那位造物主,你只能用来动摇我的影响,但没办法真正地投入战斗!”
“梅迪奇,你终究只有序列一,你已经不是那个神灵之下第一的天使之王了,若论功绩我可能确实比不过你,但现在的你不过是落水……”
“闭嘴!”
失去耐心的梅迪奇极其简单粗暴地发出一声咆哮,把奇克喉咙里的长篇大论直接打断。祂用的是本音,艳丽的外貌和男性的声音的极度不协调让奇克都下意识地沉默了一秒钟。如果说猎人的挑衅是直截了当地出言不逊和揭人伤疤,那魔女的教唆就是枕边风一样让人心烦的逼逼赖赖,前者以让人气得跳脚失去理智为目标,后者则是试图借刀杀人和为自己骗取更多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