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很长一段距离，阿尔杰和站在船头上的那个人对视了一眼。

这位许久未见的同僚“隐者”推了推眼镜，让手下打出旗语，随后朝他做了一个口型：

“神谕让我来帮忙。”

“你们要去做什么？”

阿尔杰足足呆滞了五秒钟，随后突然伸手一抓，抓住了准备从船上直接跳下去的神使，低声对他说道：“不要紧张，那不是敌人。”

“不是敌人？”

达尼兹的眼睛瞪大了：“如果不是敌人，不是私掠船，那为什么‘星之上将’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隐者”突然就来了？

不知名的神谕，“隐者”，因蒂斯，奥秘之神的教会……

一道闪电从脑海中闪过，阿尔杰陡然明白了一切的前因后果，双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原来祂也是‘愚者’先生的同盟者……”

这么说来，蒸汽与机械之神的死，隐匿贤者忽然成为因蒂斯的正神一事，或者也有“愚者”先生的推波助澜——对了，“愚者”先生收集罗塞尔日记，而罗塞尔就是两百年前的“蒸汽之子”！

阿尔杰被自己的想象力说服了，在自认为已经了解了一切的前提下，对一无所知的“隐者”产生了一种幼稚的优越感。

……

到这一步，他成为了“祂”。

但克莱恩对此却没什么实感，大概是因为这一天来得太快，又或者是因为克莱恩之前已经三番五次被神性影响，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感受到自己生命层次升格带来的变化。

平躺了一会儿之后，克莱恩缓缓地坐了起来，环顾着周围的历史迷雾，开始检查自身。

呼……虽然说不清楚我到底让哪一段失落的历史回归了现实，是“救赎蔷薇”的还是白银城和月城的，但至少确实是成功了，不然我今天就失控崩溃在这里，或者是在这里彻底成为那位福生玄黄天尊了……克莱恩抬手揉了揉额角，缓慢地吐了口气，对锚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

锚并不是帮助他保持人性的工具，它的主要作用是形成相应的认知、定位和形象，与非凡特性内的精神烙印彼此对抗，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

在这个平衡下，属于克莱恩自身的人性才能勉强维持，不被任何一方较为严重地影响。

也就是说，信徒们认知的神灵和实际的神灵是有区别的，如果没有非凡特性内的精神烙印对抗这方面的影响，他们心目中的神灵形象会逐渐覆盖神灵真正的模样。

这同样是一种污染。

直到此时，克莱恩才明白当初正神们有人类雕像，后来却都变成了圣徽的原因，这能避免信徒们产生统一的形象认知，更好地发挥锚对抗原初残留精神的作用，而不是潜移默化地改变自身。

“可是，阿蒙的信徒都是自己，祂怎么维持平衡？”

“难道天生自带‘唯一性’的神话生物本身就有原初的意志融合，阿蒙早就习惯了半疯的状态，不，这就是祂的正常状态……是每一个阿蒙都投票同意的形象……”

“这倒是一个思路，我可以组建一个秘偶团，让每一个秘偶都是‘愚者’的信徒，并且以我最真实的模样作为神灵的形象，这可以有效提供最好的锚……难怪查拉图、乌黯魔狼都没什么信徒……呃，等白银城居民都改信了‘愚者’，可以考虑把‘海神’这个化身分离出去，不作为自身的锚，这和我其余信徒的认知太矛盾了，无法真正统一……”

克莱恩瞬间想到了很多。

“嗯，我现在能召唤的物品加场景总量是九个，但天使层次的依旧只有三个……”

“‘愿望’已经是标准的神灵之能了，但有点奇怪，只有先满足别人的愿望，才能满足自身的愿望，只有先实现小的愿望，才能逐步实现大的愿望……”

克莱恩用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手背，皱着眉头低语道：

“也就是说，如果我想要在战斗中使用奇迹，就必须提前实现很多类似的‘小奇迹’？”

“但是这要怎么未卜先知自己需要什么样的奇迹呢……”

克莱恩原本以为“愿望”能力是自己随意发挥，只要不超过一个上限即可，谁知道它的效果并不仅仅来自于非凡特性。

在刚才的审视中，他发现自己刚完成晋升就消化了大半。

毕竟他已经屡次创造“奇迹”，就连“复活”都达到了四次。

当然，克莱恩认为这非常取巧，就像当初成为“古代学者”就发现消化了大半一样取巧。因为他能创造“奇迹”，提前扮演，更多是依赖“源堡”。

“完全就是被安排好的啊……”

除了自己这个惊人的晋升速度之外，还有“愿望之神”科塔尔身上带着的那个“幕布”，里面包含了一整套到诡秘侍者的魔药。要不是因为出了什么意外，他刚一“苏醒”，就会成为祂。

克莱恩暗叹了一句，心中不觉轻松：

“那位福生玄黄天尊，又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在我的体内苏醒呢？”

让克莱恩疑惑的是，在自己晋升序列2，成为天使完成质变后，“福生玄黄天尊”并没有出现，并没有在他的体内初步苏醒——难道这位存在也和上帝一样，觉得现在的自己太过弱小，会等到自己成为真神，甚至多途径真神之后，才会突然出现，把自己打个措手不及？

他摇了摇头，离开了历史迷雾，自言自语道：

“……我不该是祂，也不能是祂，我只能是我。”

克莱恩回到现实世界后，发现无论是梅迪奇，乌洛琉斯还是理查都已经消失不见，只有气息还有些混乱，但眼神明亮了些许的洛薇雅，科林还停留在巨人王庭的废墟内。

看到克莱恩出现，洛薇雅——这位话不算多的半神感受到了克莱恩身上骤然变得更加深邃的灵性和气息，首先低下头，表达了自己的敬意之后，说道：

“刚才有一位伟大存在传来讯息。”

“说，月城和白银城的人已经被放到了巨人王庭外的空地，等待离开这里。”

她有些恍惚，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但他们并没有因为这条信息就立刻前往预定地点，而是等克莱恩来了，才向这位神使询问：

“那位伟大存在的话语可以信任吗？”

这话有些唐突，但也证明克莱恩在他们心中已经完全成为了神灵“愚者”的代言人。

克莱恩点点头，他自己也在晋升的时候，从魔药内部得到了这条消息，沉声说道：

“可以信任。”

科林的眼神闪了闪，对“愚者”更加敬畏：

“白银城的人们都已经被阿蒙寄生，如今却能得救，这位存在拯救了白银城人们的生命，我们愿意感谢祂，供奉祂，为祂设立赞美神恩的祭典。尊敬的神使，我们能否得知这位神灵的名讳？”

在他看来，愿意帮忙的神灵肯定是“愚者”的友方，因此没有避讳，直接询问起来。

克莱恩沉默了一秒，决定不告诉他们“得救”的真相。

他仔细地观察着自己的内心和情绪变化，发现自己倒也没有想象的那么介意自己的锚信仰别人，便清清嗓子，肃穆地回答：

“隐匿贤者，知识之神。”

“隐匿贤者……”科林和洛薇雅咀嚼着这个名字，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神秘和智慧。

克莱恩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并没有出现隐匿贤者标志性的眼睛，便暂时将这件事情放到一边，带着科林和洛薇雅前往放置着两座城池的幸存者的空地。

想了想，他放弃了传送，选择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去以人类的方式见他们。

三人穿过巨人王庭恢弘的宫殿和废墟，看到了那扇已经面目全非却仍然矗立着的大门。

来到了那扇描绘着黄昏场景的灰蓝大门前，克莱恩先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随后果断地走到了侧面，将正门的位置让给了科林。

科林·伊利亚特沉默了一秒，随后朝克莱恩投去一个感谢的视线。

他俯下腰背，伸出双手，按在了门缝两侧。

然后，他鼓起肌肉，用力推动。

这一刻，他仿佛看见了被自己亲手杀死的父母，兄弟和孩子们，看到了那被自己目送着死去或没能从黑暗中回来的一代又一代白银城人，看见了死去的战友，也看见了白银城得救的人们，和即将生活在那不再有怪物和危险的光明世界里的孩子们。

他们站在他的旁边，同时将手按在了门上，和他一起推着这扇灰蓝的大门。

一滴水珠从科林的脸上滑落。

一道缝隙随之出现，让金黄的阳光照入了里面。

缝隙越来越大，一片泛着金芒的大海逐渐呈现在了紧张地抱着头骨的洛薇雅和克莱恩的眼中，呈现在了科林·伊利亚特的眼中。

看到这样的画面，沐浴着温暖的阳光，科林·伊利亚特和洛薇雅嘴角微动，露出了一抹不含丝毫阴霾的笑容和隐隐约约的向往。

光就是一切的意义。

这就是一切的意义。

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克莱恩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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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的结尾其实是我写错位了，发的时候没注意，其实应该是明天的内容。

事已至此只好当做无事发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