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工。”</P>

“辛苦了。”</P>

“……比起我，我还是更关心你，”狼母的声音带上一抹幽怨，“我做了多久的工，你就盯了多久的我，没猝死还真是谢天谢地。”</P>

“这点程度，小意思。”</P>

湛月摆摆手，伸出手抓住王冠。</P>

他早就不做人了，连熬七天夜，何足挂齿。</P>

如果他愿意，他甚至现在都已经进化出不用睡觉的能力了。</P>

王冠静静地躺在他手上，没有一点动静。</P>

“你把王冠的灵性也消除了吗？”</P>

湛月掂了掂王冠，丝毫不担心王冠上那些尖锐的地方会伤害到他的手。</P>

“嗯，一并消除了，安乐死，”狼母似乎有些忧伤，“以你的性子，不可能会放过它的吧？与其让它死在你手上，不如让它死在睡梦中。”</P>

湛月无言。</P>

确实如此，他不可能放过王冠。</P>

王冠在，就是一个不稳定因素。</P>

“你还真是了解我。”</P>

湛月自嘲一笑，手指微微用力。</P>

“咔。”</P>

伴随着一声轻响，一处细小的裂纹出现在王冠的骨刺上。</P>

紧接着，裂纹加深，变大，王冠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声响。</P>

狼母叹了口气，挪开目光。</P>

王冠，卒。</P>

————————————</P>

告别狼母，湛月回到了沃尔西尼。</P>

此间事总算是毕了，虽然最后有些稀里糊涂，但结局总归是好的。</P>

泰拉……</P>

那个老登到底在干什么？</P>

湛月忍不住去想泰拉，那个老登似乎瞒了他很多事情。</P>

泰拉，还有他，都是本不存在于这片大地上的存在，湛月本能地不信任祂。</P>

但仔细想想，泰拉不仅没有坑害过他，还帮过他很多次，他实在没道理仅凭他的猜测去揣测祂。</P>

晃了晃脑袋，驱散思绪。</P>

算算时间，回到现实之后，等不了多久，泰拉就会找他去星荚夹层里干仗去了，到时候当面问吧。</P>

湛月感受了下叙拉古现在的气息，嗯，修正的进程果然差不多了，扭曲的“感觉”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P>

接下来，就去找西西里吧。</P>

——————————————</P>

次日。</P>

正窝在文家里睡懒觉的湛月意外地被切利尼娜叫了起来。</P>

“切利尼娜，我昨天不是已经和你说清楚了吗？”</P>

湛月有些纳闷，他一向不太喜欢被人打搅睡眠时间。</P>

“爸爸，我想走了。”</P>

切利尼娜面色平淡。</P>

湛月瞬间清醒，“走？去哪儿？”</P>

切利尼娜坐了下来，坐在湛月床边，脸色忧伤。</P>

“去哥伦比亚。”</P>

“为什么？有谁欺负你了吗？”</P>

湛月很是不解。</P>

不应该啊，虽然常年寄住他人家中，但有湛月照看着，加上在沃尔西尼也好歹有了两个“朋友”，不应该突然跑来跟他说，想要离开啊？</P>

切利尼娜摇摇头。</P>

“没谁欺负我，只是，我觉得，我该走了。”</P>

“嘶……”湛月揉揉眉头，“先说说你的想法吧，我听听，如果你真的想清楚了，我会支持你的。”</P>

切利尼娜微微动容，她抿了抿嘴。</P>

“我想成长为真正的自己，在沃尔西尼，在叙拉古，我做不到。”</P>

仅此而已。</P>

仅仅是因为她当年做出的誓言而已。</P>

她认真地看着湛月。</P>

“爸爸，我想去看看，我出生的地方。”</P>

湛月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P>

切利尼娜偏过头，微微仰起脸，表情迷离。</P>

“德克萨斯，我毕竟姓这个姓氏，我的生父试图杀死我的爷爷，我的爷爷试图杀死我的生父……”</P>

“切利尼娜，你是我的孩子。”</P>

“爸爸，我不会忘了这一点的，”切利尼娜语气平静，“其实，从得到王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有这个念头了。”</P>

“我的家族就是因为可笑的权力而全然消失，只剩下我一人，这始终是个芥蒂。”</P>

“我依稀有着妈妈的印象，我也许应该去看看她。”</P>

湛月沉默着，倾听着孩子的倾诉。</P>

“我在叙拉古生活了七年，我始终是寄住者，除了您，”她顿了下，“还有我那小师妹，还有乔万娜那个家伙，我对叙拉古没有任何感情。”</P>

“我想，也许，我生来就不是叙拉古人。”</P>

切利尼娜看向湛月。</P>

“您知道我的誓言，我要成为我自己，我在叙拉古呆的太久了，是时候去其他地方看看了。”</P>

“……”</P>

湛月依旧沉默着。</P>

他感到恍惚，他感到唐突。</P>

这一幕多么熟悉啊，就像狼母突然改变心意，切利尼娜突然想去外面看看。</P>

他艰难地咽下喉中的唾沫。</P>

历史清晰地转回了它“本该如此”的轨道，仿佛湛月所做的一切都微不足道。</P>

“……嗯，”湛月无意识地呢喃着，“确实应该如此……”</P>

“爸爸？”</P>

切利尼娜脸色一变，湛月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惨白一片。</P>

她果然还是太心急了吗？也对，该再长大一点。</P>

“爸爸？你别吓我——”</P>

切利尼娜伸出手，担忧地在湛月眼前晃来晃去。</P>

湛月回过神来，他凝了凝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P>

如果这真的是泰拉所为，那是不是有些太刻意了？刻意到仿佛故意让湛月猜到一般，明明之前的修正，这般的违和都不存在，要有“历史修正性”，那也会等到湛月回到现实，离开之后。</P>

湛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P>

他有些头痛。</P>

“是我自身有问题？”湛月喃喃着。</P>

头痛，遗忘，这些都是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问题。</P>

切利尼娜很是担忧地看着湛月。</P>

湛月注意到守在旁边的切利尼娜，强忍着剧烈的头痛，若无其事地笑了笑。</P>

“爸爸我知道了，这事儿吧，有些出乎我的预料，还有些大，呵呵，等我考虑考虑……”湛月忍住闷哼出声的本能，“乖女先回学校上课吧，放课后，爸爸再告诉你答案。”</P>

切利尼娜担忧地点了点头，她小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湛月已经难以听清了。</P>

他强撑着微笑，一直到看着切利尼娜离开了文的公寓。</P>

湛月冷不丁给自己脑袋来了一拳。</P>

“是我自己出了问题……泰拉在提醒我？”</P>

湛月断断续续地思考着。</P>

他会在哪里出问题？泰拉做这一切真的是在提醒他吗？</P>

泰拉的目的暂且不论，泰拉的级别比他要高上不少，得慢慢想，慢慢来验证。</P>

但他本身，现在就在这里，他能够找出自己哪里出了问题。</P>

是这副半海嗣半人的身躯吗？是这经历千年风霜的大脑吗？</P>

湛月眼前一黑。</P>

————————————</P>

空。</P>

湛月怔怔地站在原地。</P>

他认得这里。</P>

——是海嗣集群网络对他精神世界的保护区。</P>

他为什么突然到了这儿？</P>

头……诶，头不痛了？</P>

湛月想到什么，放开了自己对于大群呓语的屏蔽。</P>

察觉到湛月的到来，整个大群寂静了一秒，随后沸腾起来。</P>

湛月没有理会这些毫无意义的赞美和狂热。</P>

“大群，你有跨时空的记忆吗？”</P>

他突然开口。</P>

大群顿了一秒，随后，一道陌生而又熟悉的画面在他眼前呈现。</P>

那是之前几次，乃至无数次他发现泰拉和这个“泰拉”不对劲的记忆所形成的“电影”。</P>

“唔……”</P>

看着自己发疯，感觉有些不太舒服啊……</P>

湛月缓了缓神，这才又操作起大群来。</P>

保护区渐渐从一片空白变为了深蓝色，一道道浪潮凭空出现在这片本来空白的地区。</P>

当初他凭着大群和特雷弗打精神战的时候，并没有接入大群，只是仗着自己初生的身份，简单地让大群自己看着办。</P>

现在，他完全放开了限制。</P>

他看着一只只海嗣，一道道隐约的狂热身影浮现在他眼前，而后散去，而后再度重聚。</P>

他大概猜到自己哪里出了问题了。</P>

精神——或者说，灵魂。</P>

身体上的问题，海嗣血脉完全可以适应，并且进化，唯有这大群尚未接触的灵魂领域，适应进化相当缓慢。</P>

而且……</P>

“大群，帮我进入我的精神世界。”</P>

湛月面色平淡地下达着指令。</P>

大群翻涌起来。</P>

湛月眼前的世界一瞬间天翻地覆，无尽的浪潮和海嗣统统消失在混乱的潮流中。</P>

——————————————</P>

破碎，空无。</P>

这是湛月得到大群反馈的结果。</P>

湛月摸着下巴，看着自己眼前，毫无异样的精神世界。</P>

他看到的，和大群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呢。</P>

怪不得上回没有一点感觉……原来如此，被蒙蔽了啊。</P>

湛月提起精神，试图看破虚妄，但很可惜，在精神世界，他施展不了任何术法——当然，他有预感，即使能施展术法，“天眼通”也看不破这虚假。</P>

因为，这大概率是泰拉所为。</P>

湛月干脆放弃了双眼，放弃了自己对自己精神世界的掌控，全凭着大群的反馈感知。</P>

“嗯……果然，没多久活头了吗？”</P>

湛月面色平静地睁开眼。</P>

只有百年的时光了，最多百年，他的灵魂就会因为承载不了如此多的记忆，如此厚重的历史而彻底破碎。</P>

他早该想到的。</P>

他不是泰拉人，他是一个正常的蓝星人，活久了就要疯，做不到像凯尔希老妈和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那些老怪物一样，几乎可以永生不朽。</P>

即使他的灵魂被锚定，他的肉身时间被定住，做到了不朽，他的灵魂也会因为自身的原因而破碎。</P>

所以，这就是他的“死”吗？</P>

太浅薄了，太可笑了，太突然了。</P>

他应该更早就发现的，只是被谁蒙蔽了视听……</P>

泰拉。</P>

祂为什么这么做？</P>

湛月没有涌起愤怒和疯狂的情绪，相反，他现在冷静得不行。</P>

泰拉做什么，都是冲着他来的，没有涉及“家人”，那湛月的情绪就不会失控。</P>

面对阴谋诡计，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想办法调查，而是让自己冷静，这是基本的生存素养。</P>

湛月闭着眼，感受着大群切实传来的亲近和担忧情感。</P>

大群啊……感觉和切利尼娜一样，也是一个还未成长的幼童呢。</P>

湛月嘴角勾起一抹弧度。</P>

“呵呵呵呵……”阴森的低笑从他的喉中挤出。</P>

百年……好久好久啊，久到足以让他进化了。</P>

久到，足够让他进化到和泰拉一个等级了。</P>

抗击星空来客和邪魔？</P>

很难吗？</P>

只是进化的养料罢了。</P>

泰拉……不管你在玩什么把戏，最好都不要给他留下发育的时间。</P>

不然，你跟我动脑子，我就要跟你讲腕子了。</P>

湛月我呀，是不是最近脑子动多了，让人觉得我是个智慧型选手？</P>

我可是一个更喜欢用物理讲道理的人呢。</P>

——————————</P>

湛月睁开眼。</P>

捋清楚了一部分自己的事儿之后，湛月坐在沙发上，开始思考起另外的事来。</P>

——切利尼娜怎么安排？</P>

拉普兰德呢？</P>

如果泰拉——嘶，头痛——反正如果“历史修正性”到来的话，切利尼娜接下来便会离开叙拉古，然后在1092年来到龙门。</P>

而拉普兰德也会在1092年因为不可抗力被阿尔贝托在家族中除名，进而到处去找切利尼娜。</P>

……啧，麻烦。</P>

湛月摸了摸下巴。</P>

湛月不想让两个孩子按部就班地走剧情，她们应该有自己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而不是不自知地按着他人的规划走着。</P>

但现在还不是和泰拉撕破脸皮的时候。</P>

或者，他需要一个帮手，来试探泰拉。</P>

嘶，脑袋痛。</P>

湛月眸光微闪。</P>

如果要在叙拉古试探泰拉，未免有些太勉强西西里。</P>

还是那句话，叙拉古太弱，没有参与这种级别斗争的资格。</P>

湛月微垂着眼眸。</P>

大炎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P>

他想起重岳彼时托克里斯传给他的话。</P>

正好。</P>

大炎也有不少“怪物”，能帮他把进化程度往上提不少——最主要的是，天师阁还有他的一位老朋友，专攻灵魂方面的，可以帮他缓解一下灵魂破碎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