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湛月做出了可以说是相当狂妄的宣言之后,静默地站在湛月面前的幻影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只是缓慢地提起了手中的剑,双手握持,剑尖对准了湛月。</P>
“虚无。”</P>
清冷的女声再度响起。</P>
湛月歪了歪头,感受着空气中急速掠过的诡异术法波动。</P>
比之之前单纯地驱逐这片空间中所有的可被驱使的能量相比,这次她使用的术法规模更加庞大。</P>
但,湛月并没有感知到任何危险,也没有感知到周遭有什么变化。</P>
湛月活动了下手脚。</P>
他血色的眸子中升腾起一抹狂气。</P>
“不能用源石技艺?”</P>
一道拳影在幻影眼中急速扩大。</P>
幻影急速波动起来,以毫厘之差躲开了湛月的突然袭击。</P>
因为用出了全身的气力,这一击被躲开,导致湛月短暂地出现了一个真空期。</P>
无名藏在幻影之下的眸子微微一眯。</P>
一道毫不留情的冷冽剑光刹那间劈向湛月的脑门。</P>
湛月咧嘴一笑。</P>
“嗤——”</P>
随着一声诡异的声音响起,湛月的半边身体急速崩溃成条条血肉触须,而后在一瞬间缠绕上向他挥来的【太阿】。</P>
无名被湛月这诡异而突兀的变化惊了一下,急忙想要把剑抽回。</P>
无匹的巨力顺着【太阿】传到她的手上。</P>
无名几乎就要顺着这股巨力被拉过去。</P>
看到湛月那半边身子化成的血肉地狱极速向她吞噬而来,无名毫不犹豫松开了拿着【太阿】的手,脚上裹上重重的幻影,狠狠一脚踢在湛月身上,拉开了两者的距离。</P>
湛月不急不缓地拿起【太阿】,然后才让自己扭曲的半边身子恢复正常。</P>
望几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湛月会有这么一种让人掉san的形态……</P>
他看向湛月的眼神带上一抹对于未知的忌惮。</P>
无名沉默地站在湛月对面。</P>
“现在,武器优势就没有了。”</P>
湛月脸上勾起一抹微笑,将手中的【太阿】收到那枚空间戒指里。</P>
“唰——”</P>
回应他的只是裹挟着莫名幻影的踢击。</P>
湛月举起右手臂,挡住了这袭向他脑袋的一脚。</P>
而后,在这短短的交击的一瞬间,他压低重心。</P>
“胜负已分。”</P>
湛月挡住她踢击的手臂霎时崩溃成一条条血肉触须,强硬地破开了那层包裹着无名的幻影,包裹住了那只藏在黑色长靴中的脚。</P>
突如其来的控制让无名愣了一下。</P>
她已经几十年都没有再跟外人触碰过了。</P>
她愣的时间不长,几乎只是半秒不到的时间,但湛月的攻击就已经到了。</P>
湛月的左拳极其顺利地砸在无名的下巴上。</P>
恐怖的巨力让无名的意识短暂地失去了一瞬间,紧接着,她便顺着力道传来的方向倒飞出去,身躯像个破烂的娃娃一般砸在地上。。</P>
“一记漂亮的上勾拳!”</P>
湛月满意地收起拳头,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被他打飞出去的幻影。</P>
幻影发出痛苦的闷哼声,但湛月这一击所能造成的效果,也就仅仅是这样了。</P>
她的身影猛地一花,无边的幻影从她身躯中狰狞地爬出来。</P>
月光被阴影笼罩。</P>
深邃的黑暗突兀地降临。</P>
这不仅仅是无光所造成的黑暗。</P>
“……原来如此,所谓的【虚无】,是将这一片空间中的,被你所认知,所理解的【概念】定性为【没有意义】啊。”</P>
黑暗中,传来湛月依旧云淡风轻的声音。</P>
“听上去很强,但说到底,这是把双刃剑吧?同样没有【视觉】的护卫小姐?”</P>
“嘭。”</P>
沉闷的拳头对碰的声音响起。</P>
“对拳很疼吧?差不多也该意识到对拼肉体强度行不通了,所以,接下来你又要怎么办呢?”</P>
“嘭,嘭,嘭嘭嘭——”</P>
接连不断的沉闷声响响起,在持续一段时间之后,随着最后一声响动巨大的“嘭”声,黑暗再度安静下来。</P>
“【疼痛】?这样可不够……噢,不知道护卫小姐你想过没有,这个源石技艺有一个【绝对可以让虚无中的所有人一同消亡】的方法。”</P>
湛月的声音带上一抹幽冷。</P>
“【生命】——【毫无意义】。”</P>
沉默。</P>
死寂。</P>
“我们谈谈吧,无名。”望的声音打破沉默,“我们谁都不希望死在这里,没有必要打到那种地步。”</P>
“望,你害怕了?”</P>
湛月调笑的声音响起。</P>
“……我只是害怕到头来,颉还是没能被我救下。”</P>
望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P>
“那种事,”清冷的女声终于响起,“我,暂时做不到,所以,你赢了。”</P>
黑暗猛地散去,皎洁的月光重新洒入人间。</P>
湛月睁开闭着的眼,脸上带起一抹笑意,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三人周围的老天师。</P>
——以及魏帝。</P>
幻影悄然消失,湛月知道,她只是回到了自己应该回到的位置。</P>
魏帝脸上浮现出一抹心疼。</P>
“湛王,你下手真是不轻啊,朕的人可是双臂俱断了。”</P>
湛月收起架势。</P>
他看向老天师。</P>
“听劝了?”</P>
魏帝苦笑一声。</P>
他叹了口气。</P>
“朕算到了一切,但却没算到你会为了这个逆贼而出手。”</P>
他睁开眼,一双丹凤眼在望身上流转。</P>
“望,如果这也是你下的一步棋,那么,朕和你,算是平局了——在棋盘上的作弊,可比不及可以把棋盘掀翻的场外。”</P>
望默然,他只是咬着下唇,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湛月的背影。</P>
湛月没有转头看他,湛月只是背对着他,挥了挥手。</P>
“这里没你事了,带着颉离开皇宫。”</P>
望嘁了一声,背起在一边凉亭躺着的颉,在皇宫的建筑间几个纵身,便没了身影。</P>
魏帝只是静静看着望带着颉离开,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望和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P>
“湛王,朕从小便听着母亲的教诲,说,最初的真龙、烛龙,是咱们大炎最伟大的两位存在,没有真龙,就没有‘大炎’,没有烛龙,就没有往后层出不穷的天师和咱们大炎的侠客,也就没有大炎人的民族精神。”</P>
魏帝看向湛月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缅怀。</P>
而湛月则是微微愣神。</P>
好久都没有听见“烛龙”这个称号了——这个称号,早在岁相诞生之前就被人刻意抹去了。</P>
“但是,当朕终于获得了和朕那几位‘血统纯正’的皇兄一同在这皇宫里学习的机会时,周围的所有人都在说,大炎只有两位存在值得这皇位上的人敬重,一位是最初的真龙,一位是我们魏氏的老祖宗——也就是第二位真龙。”</P>
“但比起这些宫中之人的言论,朕更相信母亲的话,加上,后来老天师成了朕的术法和文化老师,她也宣称传说中的‘‘湛王’功绩不可估量。”</P>
“朕一直这么相信着,上位之后,也是没有做任何抹黑湛王的事,但是,湛王……”</P>
魏帝身上的龙袍滑落,露出其中纯白的内衬,他抬着一双极其认真的眸子,注视着湛月。</P>
“朕以仰慕者和学生的身份向您发问,若是一成不变,若是循规蹈矩,若是因可以看见的失败而提前放弃改变,便好么?”</P>
湛月愕然。</P>
老天师叹着气捂着额头,走到湛月身边。</P>
“这小子没说假话,可以这么说,他做这么多,就是想要得到你的认可——但是你亲自出来阻止了他,好好想想怎么说吧,湛王。”</P>
她在最后的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P>
仿佛是在说:看吧,早听我的,过来好好谈谈,什么都能解决,非要打一架。</P>
湛月看着魏帝认真的眼眸,感觉脑门子有些热。</P>
汗流浃背了。</P>
坏事了,想太复杂了,这会儿该怎么说?</P>
魏帝等待着他的回答,老天师在湛月背后时不时叹一口气。</P>
在这种凝滞的气氛中,湛月反而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和慌乱中冷静下来。</P>
他认真地思索起魏帝对他的疑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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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如此,便对么?”</P>
炎头也不抬,只是专注地磨着手中的刀。</P>
“但是不这么做,日后的大炎就是巨兽的国度。”湛月耸耸肩,悠闲地躺在炎身边,“你肯定也想对那些傲慢的家伙动手,对吧?”</P>
“想是想,但是,我不想按照【泰拉】的历史走。”</P>
炎平静地回答。</P>
“什么?”</P>
湛月一怔。</P>
“我说,如果一切都被人【安排】好了,我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创下再多的丰功伟绩,开创出怎样一个辉煌的国度,那与‘我’的意志何干?”</P>
炎把打磨好的刀拿到阳光下看了看,日光照在刀身上,闪烁出的光芒格外的刺眼。</P>
湛月张了张嘴,但却不知道如何反驳。</P>
炎低头,看向躺着,不知所措的湛月。</P>
他的龙眸中闪过一缕无奈。</P>
“湛月,若是一成不变,若是循规蹈矩,就对么?”</P>
湛月默然。</P>
“……唉,算了算了,就当是为了那些爱戴我,高看我一眼的人,就当是为了你。”</P>
炎把刀背在背上,看向湛月,眼神威严起来。</P>
“湛月,听令,集征将士,朕,要讨伐不臣的神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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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如此,就对么?”</P>
名为奥托·迪特马尔·古斯塔夫·冯·乌提卡,通称赫尔昏佐伦的少年一脸困惑地仰着脸,望着讲台上的湛月。</P>
湛月收起莱塔尼亚历史教材,一脸平淡。</P>
“发生在过去的事就是这样,我们无法更改,所以,无论历史是怎么样发展的,它就是如此,所以,历史不分对错,它只是历史。”</P>
赫尔昏佐伦仍然一脸困惑,他看上去好像更不解了。</P>
“可是,老师……您说过,您是从未来回来帮助我的,历史……真的不可以改变的话,您这又是在做什么呢?”</P>
湛月收拾教材的手一顿。</P>
他皱着眉头,抬起头,看向赫尔昏佐伦。</P>
赫尔昏佐伦一脸单纯地望着湛月,期望湛月能够给出答案。</P>
湛月沉默许久,随后才缓缓开口。</P>
“我只是,在恢复正确的历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