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海跟这浑小子简直说不通。</P>
这地方是差,但数月来,公主并没吃过什么苦。</P>
府里要什么有什么,又清清静静。</P>
上面没有公公婆婆,下面没有姑姐叔伯,除了驸马,公主就是府里唯二的主子。</P>
底下人精心伺候她还来不及,谁敢给她苦头吃?</P>
驸马是外族人,不懂北玄规矩,还没什么戒备心。</P>
随嫁的五百宿卫,寻常驸马哪敢全数接收后还安排在自己府内的?</P>
他倒好,大喇喇敞开门放他们进来,甚至“贴心”地没安排任何蛮兵在公主周围。</P>
杜海是成过家的人,早看出这个外族少年虽一路扶摇直上做了驸马,但于男女之事实际上一窍不通。</P>
他跟公主,两个少年人,比起夫妻,倒更像是玩伴。</P>
老四是先入为主,加上对情敌的嫉恨,才气昏了头。</P>
杜海摇头苦笑,“你也说公主是我的妹妹,我能眼看着自家妹妹受苦还无动于衷吗?老四,我跟你保证,公主在这里绝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今夜之事,趁驸马尚未发现,你快将公主放下,回驿馆去吧。”</P>
“若就是他让我们走的呢?”</P>
杜海道:“你别开玩笑了。”</P>
陈卫理冷笑:“那个蠢货,我说姑姑有懿旨给昭阳,他就信以为真,还让你们也跟着我们走呢。”</P>
杜海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种事。</P>
“老四,你不要满嘴疯话了。你自己犯浑我管不着,但你不能连累公主名誉受损!”</P>
“杜大哥,你以为我为何能安然无恙从内院出来?”陈卫理道,“你不是说,他力大威猛,连你对上他,胜算都只有几分。而我是你的手下败将,你觉得没有他的允许,我能毫发无伤带昭阳出来吗?”</P>
“老四……”</P>
“一个亲王换来一个交州王,已经够便宜他了。我绝不会再把昭阳交给他。”</P>
杜海觉得老四真是魔怔了。</P>
不过,他也不是不能理解。</P>
毕竟他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P>
少男的心思若复杂起来,不见得比少女心思更好猜。</P>
但理解归理解,再理解他也不可能由着老四胡闹。</P>
拐带公主的罪名一旦坐实,老四这辈子就毁了。</P>
“你先去门房那里等着,待我去请示过驸马再说。”</P>
杜海警告地指指陈卫理的鼻尖,叫来两名手下看住他,自己往府内去寻宋弃。</P>
陈卫理打定主意要走,两个人岂能拦住他?</P>
更何况他们顾忌太多,又怕伤到他,又怕伤到公主,束手束脚一通僵持,还是让他寻着机会跑了出去。</P>
马系在府门外的拴马石上,他没工夫解,把宋韫往马背一放,随手摸出小刀割断绳子,自己踩着马镫翻身上去,一夹马肚,便扬长而去。</P>
杜海一路走到内院入口,竟半个人也没见到。</P>
他一向只在外院巡视,但也和内院的守门宫人相熟,知道她们不会无缘无故擅离职守。</P>
不由在心内纳罕,难不成,当真是驸马放行老四的?</P>
杜海带着一肚子疑问走进内院,在后花园的湖心亭中找到了一堆吃酒说笑的宫人。</P>
他过去问了才知道,原来因今儿公主生辰,驸马要带公主去高亭上看烟花,也赐了桌酒席给她们,让她们自己热闹热闹。</P>
公主的贴身女官一向娴静,此刻也被宫人们灌得红着脸趴在阑干上酣睡。</P>
杜海心底一沉,匆匆又往别处去寻宋弃。</P>
找了几圈,却连宋弃的人影都没见到。</P>
杜海急得满头大汗,才想着早该提议公主给驸马安排一个贴身伺候的小厮,省得要找人时抓瞎。</P>
正烦着,一个手下跑来,说:“陈四少爷带着公主跑了!”</P>
杜海惊得来不及骂看守废物,忙也往府外跑。</P>
跑出府门,他忽想到,驸马平日不是在公主府,就是去府衙办公。</P>
当下安排一队人去追陈四,自己则是马不停蹄往府衙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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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演武场。</P>
宋弃把守卫都赶走,自己一个人坐在围栏的圆木上,定定望着脚下悬空的漆黑深涧。</P>
陈卫理就是从这里救走她的。</P>
这么高,这么险,在自己被人压着打的时候,他飞身出来救了她的性命。</P>
他比自己出息。</P>
出身也清白尊贵——光是这一点,他便比自己强百倍。</P>
她跟着他,才是正道。</P>
全天下的人都会祝福他们。</P>
皇帝和皇后也会祝福他们。</P>
宋弃搭在栏杆上的手指紧紧蜷起,毛刺钻进皮肉里,那轻微的刺激让他心里莫名痛快了些。</P>
他黯然垂着脑袋,理智说服了自己,可心还是揪成一团,眼泪也不受控制往外涌。</P>
“少主!”</P>
阿妹冲进演武场,声音带着气愤,“那个姓陈的举着一块牌子要带公主闯城门!要不要我带人将他打一顿?”</P>
宋弃动也不动,只恹恹道:“开城门,放他们走。”</P>
“少主?”阿妹不明白。</P>
“他有太子令牌,还有皇后懿旨,是正事,放他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