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计就计(1 / 2)

盛世华族 靡宝 1973 字 8个月前

次日一早,郭舅父就带着厚礼登门拜访,一来向崔家人道谢,二来也是接自己的外甥女回家。

段夫人颇舍不得两个女孩,知道她们两人都重孝在身,去郭家安定下好后,定是大半年的时间都不方便随意出门走动,这下定有很长时间不得见面。

便是崔熙萱也对丹菲她们很是不舍。段家被抄,崔家连带着受了申饬,京中贵女捧高踩低,便不大搭理她。她经此一事看透了人情冷暖,倒格外珍惜和曹刘两人简单纯朴的情谊。

丹菲和刘玉锦回来收拾行囊。丹菲将婢女们都打发了出去,屋内只有她和刘玉锦两人。

“阿锦,过来坐一会儿。”丹菲拍了拍身边的垫子,“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怎么啦?”刘玉锦有些困惑和意外。

丹菲笑道:“我们就要彻底告别过去,开始新的生活了。我们俩姊妹一路走到今天不容易,我很珍惜和你的情分。所以,在我们去郭家之前,我想把一些事告诉你。”

刘玉锦一听,急忙认真地注视着她。

“阿菲,你说。不论什么事,你都是我的好妹子!”

丹菲沉吟了片刻,开口道:“那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想起来,恍如隔世。”

其实丹菲今年不过才十五六岁。同样的话,从别的同龄人口中说出来,定会惹人嗤笑。只是丹菲确实在短短人生里,经历了太多的生死离别,生活给了她恍然隔世的错觉。

“我三岁那年,我阿耶迁升为校尉,随军驻守台州。我娘带着我随军。我在军营里长大。直到我九岁那年,我耶耶回京述职,我们一家人才在长安里住了三年。”

刘玉锦在幽暗中吃惊得瞪大了眼睛,“阿菲,你,令尊不是个猎户么”

“我们曹家世代制剑,工艺卓绝,我阿公的父亲更是一代名匠。后来家里买田置地,送子孙读书,做了乡绅,不过手艺一直没丢。我耶耶本都考中举人,却弃笔从戎,一直镇守边关杀海寇,战功赫赫,不输段将军。镇海将军曹永璋之名,你或许听说过。”

刘玉锦茫然。

丹菲笑,“也是,你才多大年纪。我耶耶出事的时候,我们俩都还孩子。”

“你耶耶是将军?”刘玉锦颤声道,“那丹菲,你……”

“我耶耶曾是汉阳王张柬之的学生。”丹菲道,“张柬之其人,你总该清楚吧。”

刘玉锦点头,“先生说过。张公斩二张,拥立今上,封王。而后被流放泷州,不久病逝。”

丹菲沉沉一叹,“张公有拥立之功,却落得这种下场,全因为韦皇后勾结武三思,争夺政权所导致。神龙元年,张公被封王后,罢知政事。武三思父子封王,却可参知政事。那时张公便知今上软弱怯懦,惟韦后命是从。韦后重用武三思,武氏势力复振,朝政被韦后和武三思把持住。”

丹菲点评帝后将相,犹如谈论家长里短一般。刘玉锦瞠目结舌。

“张公当时悔不当初,数次上书,希望圣上制约外戚势力,都得不到回应。他和耶耶商谈时,都流露出了悔意。耶耶当初可是冲进宫斩了二张的几位武将之一,同武氏也有隙。武氏重兴后,家父也非常受排挤。耶耶那时血气方刚,嫉恶如仇,醉酒后破口大骂韦后和武三思,扬言应当废太子,改立相王。”

刘玉锦再单纯迟钝,也能明白这话的意思。

“你耶耶他……他莫非……”

丹菲苦笑,“他也不过是醉酒后的感慨罢了。只是偏偏被武三思安插在张公家的探子听了去,回报给了韦后。武三思对我耶耶是新仇加旧恨,韦后又刚好有意除掉相王和张公。我耶耶和相王私交颇好,没想因此被利用。武三思上奏今上,污蔑我耶耶同相王勾结,有意谋反!”

刘玉锦倒抽一口冷气,捂住了嘴。

丹菲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继续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时耶耶在大理寺有个友人,对方得到风声,说要抓捕耶耶。”

“那你耶耶不是……”

丹菲缓缓地点了点头,“阿耶知道,若论谋反罪处,我们这一房男丁要被斩首,女眷则要没入掖庭为宫奴。我耶耶说他自己一个人死了不打紧,却舍不得我和我娘进掖庭受苦。于是,他趁着抓捕他的人还没来,在家里放了一把火……我们家烧成白地的那一夜,他带着我和我娘,逃出了长安。我们一路向北,走到沙鸣,隐姓埋名地住了下来。”

刘玉锦怔怔,良久才道:“原来是这样……我娘可是知道你的身份?”

“你娘当初还未出阁时,同我娘都是官家女郎,自然认识。你娘真是菩萨一般的大善人,认出我娘后,非但不怕被牵连,还坚持收留我们母女。我这辈子都记得你父母的恩德!”

刘玉锦鼻头一酸,眼眶湿润。

丹菲苦笑,“我本以为我们一家会在沙鸣好好过下去。没想到,人终究还是逃不脱命运。我阿耶没过一年便阵亡,随后又是我娘……我最近总在想,不知道我将来的命运会如何。”

刘玉锦急忙抓住她的手,“阿菲,我相信,令尊的冤屈,一定会昭雪的!”

丹菲笑着点了点头,“我阿耶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我知道,他对自己声名受侮,连累嫁人宗族之事,十分过意不去。他是抱恨而终的。如今,我终于有一个机会可以帮他洗脱罪名了!”

“是什么?”刘玉锦兴奋地问。

丹菲正要开口,院门处忽然传来惊呼声。众人翘首望去。一群管事奴婢慌乱地奔了进来。

“果真来了。”丹菲露出镇定的笑。

“怎么回事?”刘玉锦惊骇地叫起来。

“待会儿你跟紧你舅父。”丹菲起身,整了整衣裙,“我的私房,你替我收好,待我出宫后还有用。”

“出宫?什么出宫?”刘玉锦抓狂,“你要进宫?你到底在说什么?”

丹菲笑而不语,大步走出了院子。

正堂之中,段夫人正怒喝:“何处喧闹?”

一个管事连滚带爬地扑来,惊慌大叫:“夫人,不好了!金吾卫来抄家了!”

这话犹如冷水落入油锅,炸起惊恐的呼叫声。

说时迟那时快,金吾卫长驱直入,如水一般涌入,眨眼就女眷围在了中间。奴仆婢女被侍卫们驱赶着四处奔走,惊呼哭喊声此起彼伏。

“住手——”崔景钰大步奔了进来。

他一身水气夹带着凉风,阴沉的面孔犹如头顶的天空,目光锋利如冰刃。

领头的武将满脸横肉,见了崔景钰只冷笑:“郎君在就好。还当心你丢下老娘先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