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番外(十九)(2 / 2)

“您放心吧,这件事于我而言,虽然永远都不会过去,但是我总归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的,它不会牵绊我的脚步。”

“我不会忘记,一个少女情窦初开时的模样,那种悸动、猜测,和时时都想要见到他的欲望。”

“我想我会永远感谢他的,感谢他让我知道了如何才是喜爱一个人,尽管我们从来也没有机会两情相悦,终成眷属。”

她曾经喜爱过他,是人世间最初的那种爱意,朦胧到惘然,到他死去之后才懂得惆怅。

她喜爱的也更是因为她的想象而成就的那个人,她不了解真正的他,甚至连他到她三姐身旁,甘心做一个面首的原因都不知道。

她没有将她的喜爱说出口是对的,因为她这样的不了解他,不过只能给他增添烦恼而已。

“我同我三姐说,请她用他这一生最想要得到的东西来给他做陪葬品。”

“三姐同意了,我想,这就是我和他之间,最后的一点交集了。”

萧翾的那一把绿绮是假的,可是她并非没有过真的。

琴身早已经焚毁,琴弦却仍然留着。生前他苦苦追寻不能得到的东西,误了他性命的东西,死后得到了。

若是他泉下有灵,会觉得欣慰,或是深恶痛绝?

她说完这番话,回头望向伏珺,才发觉她拿着酒杯的手微微倾斜,杯中酒将要倾倒下来,她却还一无所觉。

“伏大人。”她唤了他一声,看着他回过神来,反而更是不小心将杯中酒倾倒出来。

萧翎没有在意,“您也有相似的经历,对不对?您看起来似乎洞明世事,您从前有很多恋人吗?”

长安少年,或者曾经流连于很多佳人枕畔,不足为奇。

“只爱过那么一个,便已经什么都懂得了。”

她爱的那个人,也早就归于尘土了。甚至连死去的方式,都和崔晔是一样的。

从萧翎方才的话语之中,她已经推测出来她从前喜爱过的那个人是谁了。她毕竟,也是有她自己的消息渠道的。

“我……我曾经喜爱过的人……我和萧将军的感受是一样的。”

她将残酒饮尽了,“只不过我的事更不足为外人道,我的爱意,是更加不能大白于月色之下的。会对不起旁人。”

萧翎自然而然地询问了一句,“她是有夫之妇吗?”

安虑公主,自然是有夫之妇了。萧翎说的没有错,尽管她的理解,和她所说的是有偏差的。

萧翎以为他是男子,自然就以为她所喜爱的是女子了。

他们没有停下往薛郡走的脚步,他们都是盼望着能与安虑公主相见的。她要见到她,却觊觎着她的丈夫,彼此都情何以堪。

萧翎继续追问她,“伏大人,她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啊?她能得你的喜爱,我很好奇。”

伏珺自然而然地描述起了安虑公主的模样,“她真的很好。”

哪里都好。

“她生的是很美丽的,举手投足之间都很像她的母亲。只不过她总是要比她的母亲更柔和一些的,说起话来永远都是轻声细语的。”

“哪怕是我做错了事,她要训斥我的时候,也永远都不会让我感觉到不快,而是令我真心地开始悔愧。”

“有那样一个人来过你生命里,就像是一阵春风吹过,你会永远都记得那种温柔。也会尝试着,像她那样对旁人温柔。”

安虑公主和冯逾就是这世间最好的一对恋人,抚慰过彼此的生命。

她是一朵还来不及凋零的梅花,曾被他们偶然吹拂,到凋零那一日都不会忘记他们的。

萧翎以手支肘,蘸着酒水,在小机上打着圈圈,“伏大人所描述的这个女子,倒是更像您的亲人。”

伏珺从自己的情绪之中走出来,低头笑了笑,“的确是如亲人一般。过往年年中秋,我都是同她在一起过的。”

无数美好的回忆翻涌起来,愁肠尚未填满,先被填满的是她的眼眶。

伏珺是南虞皇子,久居于皇宫之中,她所说的人是谁,萧翎以为自己已经有了答案了。

她并不擅长安慰旁人,酒意作用之下,更不知道如何妥帖地归置自己的情绪。

她只好趴在桌面上,尽力让自己的心跳平缓了一些。

有人身披月光,从木樨花影之下,踏进了房中。

萧翎望着晏既,“那这个人呢,阿若是他唯一的恋人么?”

伏珺望着萧翎笑起来,“从一而终,从未改变。”

而后她将一壶还没有打开的酒壶推到了晏既面前,“明之,这是你的酒。毕竟是过节,今日喝不完,可不许回去。”

萧翎看见晏既颇有些无奈地看了伏珺一眼,并不急着去拿他的酒壶,而是先将伏珺面前的那一壶推开了。

“从前年年中秋,我们都是和阿姐,还有姑姑在一起过的。”

那当然是承平十二年之前的事。无论大皇兄在不在,阿翙在不在,高熠在不在,他们总归是在一起的。

“阿姐只肯让你喝一杯酒,今日她照管不到你,你又喝醉了。”自小一起长大的人,说起话来总是格外亲昵。

而晏既的话,好像更为萧翎印证了她方才的想法。

“明之,你还记得,从前在中秋月下,公主问我们明月何所似的事么?我们每一个人的回答都是不同的。”

她进宫的时候,大皇子已经不在了。公主就用大皇子的比喻来为他们开了个头。

“阿翙从前说,月饼与明月最为相似。他的身体不好,太甜、太咸的东西都不能多吃,所以他其实难得吃到,也最喜欢。”

“你就说,明月像是军人所用的盾牌,有时候美丽的东西,也能抵御残忍。”

“后来你就成了一个所向披靡的将军,前半生或许都要在战场上度过。”

所有的比喻,看似昭示了他们的命运,其实都是性格使然。

“而你所做的比喻,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那一块玉牌。琢石,你想家了么?”

明月无声,有寒鸦栖息于桂树之上,“等我们攻进薛郡,见过公主,我就要回南虞去了。”

和埋葬在梁朝,不属于她的恋人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