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番外(二十四)(1 / 2)

“这么久不见,明之,你怎么还是这么个臭棋篓子。”

伏珺在棋盘上落下最后一子,晏既败局已定,她安闲的半躺了下去,拿起酒壶,饮了一口酒。

晏既也干脆将棋盘一推,将上面的棋子都搅乱了,开始收捡起棋子。

棋子落入棋盒之中,一阵琳琅声响。

伏珺便笑起来,“这声音若是再密集些,倒像是又下起了雨,夏夜里听虫鸣声声,再伴雨声,实在是人生难得的清闲雅致之事。”

一旁的晏既仍然在专注地整理棋盘,“你是还有闲情逸致,在山阴城中虽然诸事忙碌,也总有清闲之时。”

“再抓几个文人或是围棋国手过来陪你下棋,要想要有进步,当然是很快的。”

“可我日日都在战场上,最讨厌雨天,怕发觉不了敌情,哪里还有心思来欣赏。更不要说是下棋了。”

伏珺轻嗤了一声,“在战场上就没有心思下棋么?我看倒是也未必。”

“在河东的时候何尝不是步步惊心,我看有些人在正事之余,还有心力看旁人下棋下到天明呢。”

“不过也都是因为心中无法安宁,所以如此罢了。”

晏既闻言,便瞥了伏珺一眼,满脸写着“不想同她计较”。

伏珺轻轻笑了笑,又喝了一口酒。她微微地晃动着酒壶,满室都是梅子的清香之气。

棋盘对面的晏既正襟危坐,定定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伏珺也就无可奈何地坐起来,“不继续同我下棋了?今日你可是一次都没有赢。”

他那样争强好胜,如何能容忍这样的事。

晏既张了张口,很快又将将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阿若她……如今到底好不好。”

白日他们相遇之时,身旁还有一个谢樗,没法在一个刚刚丧女,并且彼此尚且不了解的人面前谈起这样私密的话题。

并非人人都知道,梁帝千辛万苦求回来的那一位贵妃,其实也是他的软肋的。

而后来他每一次想开口,身边也总有旁人,让他没有勇气开口去询问。

他害怕答案会是他不想要听到的。

不过伏珺的神情一直如此轻松……她应该会好的吧。

在听见他的问题之后,伏珺面上的笑容骤然冷了下来,她亦不愿再同他打哑谜,回答他,“不好……却也好。”

晏既立刻追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好与不好,要看你怎么想,或者说,要看殷姑娘自己如何想了。梁帝将她关于行宫之中的‘凤藻宫’中。”

“她在其中衣食无忧,却不得自由,也很难听到外界的消息。”

与从前日日都要对着梁帝,虚与委蛇,这样的生活,在她看来,是比从前要好的。

况且以如今的情势看来,梁帝应当暂时不会将她如何。

假的殷观若没有用,那么真的呢?这反而是她最担忧的事。

没有等晏既再问,她将整件事情完整地叙述了一遍。

“行宫之中的消息,是借由你曾经见过,却大约已经没有印象的女子传出来的。”

“是从前梁宫之中的宫娥?”

伏珺很快摇了摇头,而后道:“是虹梁娘子。”

看着晏既面上浮现出来的思索之色,伏珺为他解释道:“还记得庐江城中的上元之夜么,我们曾经在一处酒楼里,听过一位娘子歌唱。”

庐江城之中的上元之夜,在晏既心中最先浮现出来的,是他们携手在茫茫的人海之中奔逃的时候。

逃避现实,逃避强加给他们的命运,逃避这个即将过去的夜晚。

而说到那一处酒楼,他也只能想起她抚琴时的模样而已。他居然从来都不知道她会抚琴,而且那样好。

“她是如何知道这些消息的,又为何愿意听命于你,为你效忠?”

这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只能长话短说。

“她原本是裴沽送给李玄耀那些瘦马之中的一个,为眉姑娘和殷姑娘所救,离开了军营。”

“后来在安邑城中走投无路,又偏偏被我救了一次。”

如花朵一般的女儿家,经历过疾风骤雨,在她出门为晏既与观若置办婚礼所用之物时偶然遇见了,她当然是要伸手帮她一把的。

“因此在庐江城中重遇,她同我谈起了她想要去行宫之中献艺的事,我便留了心,觉得这件事或许将来会有用。”

所以那一夜她后来才没有继续同晏既在一起,她是需要取信于虹梁娘子。

“她会流落风尘,本也就和梁帝的暴政分不开,因此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虹梁娘子想要去行宫之中献艺,为的不是名扬天下,而是找机会让梁帝付出一些代价。

飞蛾扑火也罢。

“她知道我到了会稽,也是她主动联系我,断断续续给我送了一些薛郡的消息。”

那时她还只是蔺士中府中的歌姬,所能知道的消息,当然都是不太重要的。

“上元宫宴之时,她原本也要去殿上献艺的。”就算被贬到了江乘,蔺士中也没有忘记讨好梁帝。

“结果出了雍王造反之事,行宫之中就连一只蝇虫都飞不出去,她自然也就留了下来。”

“梁帝不再有心思观看教坊司的歌舞,她便只能在宫中做一些杂活,曾经接近过凤藻宫,见过殷姑娘。”

听到这里,晏既眼中一下子就有了神采,“所以她是怎样说的,阿若到底如何了?”

“她们见面的时间很短暂,梁帝并不许殷姑娘见旁人,所以只是说了寥寥几句话,传给了殷姑娘一些消息而已。”

“她给我写的信也很短暂,只说殷姑娘的情绪并不太好,似乎是因为跟着她入梁宫的侍女,有一个折损在了那一场宫变里。”

“再加上她的身体也不算太好,所以……”

晏既的情绪消沉下去,“我不能再等了。”

他没有办法,令他心爱的女子,像是一朵不能得见天日的花,只有逐渐枯萎这一条路。

伏珺静默了片刻,“你先听我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