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狭小的琴房里,羽悠递给文瑾一页曲谱,文瑾看了一眼上面那些黑色的小蝌蚪,立刻就感到头晕眼花。
以她现有的水平,是不可能马上唱出每个音符的唱名的,第一反应就去书包里摸铅笔,准备数格子将这些小蝌蚪翻译成简谱。
羽悠一把按住她的手,说:“这不行,今天,你不能再用这个办法了,回忆一下当初是怎么学英语的。最开始的时候,可能还需要借助互译来理解,到后来,是不是就可以用英语去思维了?测试的时候,米勒博士绝对不可能给你留时间准备,他会随便给你一首曲谱,你需要在看到谱子的同时就唱出音名来、音准和节拍都不能出错。”
说着羽悠给文瑾示范识谱视唱,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谱纸,另一只手轻轻打着节拍,优美的音符从她口中轻缓地流淌出来,舒缓美妙的旋律在两个人的琴房里响起。
看着羽悠低垂的眼帘,和乖顺浓密地的长睫毛,文瑾不禁想起前几天在餐厅里,羽悠也是这样的神情。
彼时,文瑾贪吃,一下子吃了好几块玛丽大婶新做的草莓奶方,嘴上粘了一圈白奶油,别人都看着她笑,只有坐在她旁边的羽悠默默拿起餐巾纸,垂着睫毛,细细地替她蘸去了脸上的奶油。
那一刻,她感到,她们之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感,这与薇薇安对她如同亲姐姐对待妹妹的宠溺有所不同,是一种偶尔的,不经意间流露的关爱之情。
尽管文瑾对自己的形象素来不太在乎,可那天羽悠小小的举动却令她感到心里暖暖的。她第一次觉得羽悠这个人其实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她的内心柔软而善良。
“在想什么?该你了。”羽悠将曲谱递给文瑾。
文瑾觉得羽悠做什么事,似乎都信手拈来,好奇地问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有为音准之类的事情烦恼过?真是个天才。”
“哪里有什么天才?我从五岁开始弹钢琴,只不过是在音乐里熏陶的时间比你长了一些而已……”
羽悠薄唇微翘,指着文瑾手里的乐谱说:“舒伯特的这首《即兴曲第三首》以全音符和二分音符为主,节奏非常舒缓,你先跟着我的琴声唱。”
文瑾接过了曲谱一看就笑了,上面果然有好多空心的小圆圈,那些唱四拍的全音符是她的最爱。
琴声响起,文瑾跟着钢琴的旋律唱出了曲谱上的唱名,“sisisi?sisosofaire??sosi……”
刚开始,她还唱得磕磕巴巴,支离破碎,好在有钢琴声引领,慢慢唱得连贯了一些。
这是一首非常动听的曲子,即便反复练习也并不觉得枯燥,旁边又有羽悠耐心指点,文瑾又唱了几遍,终于唱得顺畅了。
羽悠停止弹琴,对文瑾说:“试着扔掉拐棍儿,自己看谱子唱主旋律,这样你可以自行掌控速度,不会因为某个音符辨认不出,而跟不上我弹的钢琴声。”
文瑾开始尝试自己视唱,她一边唱,脑袋也跟着左摇右晃的,样子天真可爱。
文瑾的世界就像大多数这个年龄的小女孩一样,简单快乐,没有烦恼,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和爸爸妈妈撒娇,做一切想做的事情,无论说出什么童言无忌的话,也不会有人责怪她,羽悠羡慕地看着文瑾,这样想着。
其实,文瑾就是这样一个没长大的孩子,高兴的时候,会拽起羽悠在校园里疯跑,不开心的时候,会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表面上,精细到吃顿早餐也随身带着个量杯,按克重量取食物,可是一看见甜品就立刻失去了抵抗力,不吃到捧着肚子打饱嗝决不罢休。
最让羽悠难忘的是,开学前那次团队建设,她晕倒之后连饭也没吃就回宿舍了,辰辰请文瑾给她带回来一个三明治和一些水果,文瑾来宿舍找她时,递过来的纸袋竟是暖暖的。
羽悠打开纸袋发现,那个三明治已经被细心的文瑾加热过了,一定是考虑到自己生病,吃凉的胃会不舒服。
彼时,羽悠的心里也是暖融融的,要知道,那时,她和文瑾只简短地说过一句话,基本上可以算是完全陌生的两个人。文瑾对陌生人也能这样体贴关爱,这是一种多么可贵的仁爱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