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善英轻笑一声,道:“我才不在乎现在成绩很差,没错,我说的是实话,我一点都不在乎!甚至都不想去上大学……”
薇薇安看着金善英书桌和书架上摆着的各式口红、面膜、眼影、粉饼,以及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瓶瓶罐罐,问道:“康奈尔难道不是你的梦校吗?”
“如果能自由选择,我宁愿去纽约大学,读帝势艺术学院(TischSchooloftheArts),不过,我爸妈说,我的GPA、标化和获奖记录,匹配康奈尔才是收益最大化,他们不断对东我去跳舞,拿奖,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能进入藤校。”
薇薇安似乎不大能明白金善英的苦恼,她们俩的情况很不一样,薇薇安觉得能够在ED阶段被宾大的沃顿商学院录取,已经是提前自己花掉了人生中太多的好运气,因此,她现在学习做事更加小心翼翼,告诫自己要格外勤勉才能配得上这份好运。
她不想用那些无关痛痒的陈词滥调来安慰金善英,绞尽脑着想着怎么转换话题,才能让这个迷茫的女孩稍微好受一些,思忖片刻,道:“多想点儿开心的事情吧,比如你和凯文,你们在一起两年多了,对于他这个花心大少来说,也实在是很难得了,上了大学有没有想过将来怎样继续?”
金善英狭长的凤目中露出一种戏谑神情,道:“表面现象真的这么能唬人,是吗?我们俩虽然在一起两年多,但是,从来也没有官宣呀。他脑子里想着的,不知道是那个已经死了的人,还是那个被迫退学的。看来,失去的总是最好的。”
一心钻研学业,经营时装公司的女汉子薇薇安从来没有过被男生追求的经验,听了这话,自然觉得费解,她习惯性地兜起下唇,吹起额头上垂下来的碎发,说道:“你们不是成天撒狗粮吗?真搞不懂。”
“如果逼我们相爱,那么时间足够长的话,我们也许可以相爱,只不过现在,我们都不想为对方投入什么。”
薇薇安感觉,金善英说这话时的神情简直如同一个历尽沧桑的中年女子。
离开金善英宿舍的时候,薇薇安很清楚,目前,她的状况需要心理辅导。她特意绕道去人文学中心找了希尔夫人,然而,还没等到希尔夫人约金善英见面,维多利亚楼三层同一个房间的火警预警装置又响了。
这次,金善英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她被要求离校停课。
翌日清晨,护士刚一离开,羽悠就捂着刚刚拔下输液针头的左手下了床。
刚才输液的时候,她趁护士不在,悄悄调快了输液的速度,吊瓶里透明无色的液体推入身体太快,到现在为止,半条手臂的血管中仿佛都流淌着冰水,凉凉的,膨胀的,微微刺痛的感觉。
轻悄悄地走到病房门口,从白色木门上窄窄的玻璃视窗向外张望,护士台后面露出短方护士帽白色的一角,那个金头发的值班护士正在填写病历。她拉开门,蹑手蹑脚地溜出病区,朝电梯间走去。
突破重重关卡走进辰辰的病房,羽悠反手虚掩上房门。天亮时,值班的护士应该刚刚调过百叶窗帘,叶片微微向上翻起一个角度,恰好可以筛进一部分天光,又不会令屋子里亮得太过耀目。消毒水的气味格外浓重,顺着羽悠鼻子直冲脑门儿,令她几欲打喷嚏。
她站在门口脚步迟疑,这是一间重症监护病房,和她住的那间大不相同,柚木饰板的墙面正中间,拦腰横着一条金属面板,上面密布着各种按钮、小液晶屏和各色导线。
一根透明管子从墙面延伸出来,连接着辰辰脸上的氧气面罩,几根颜色各异,纵横交错的线在辰辰的身体和床边的生命体征监控仪之间建立起连接。
一步步向前走,床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凸起轮廓,令人疑心这薄薄的白被子下面,是否真的躺着个人,枕头上是一张了无生气的苍白面庞,罩在透明面罩里,右眉骨处青紫色淤痕肿得老高,看起来有点儿吓人。
看着眼前的画面,羽悠鼻子发酸。昨天之前,这个生龙活虎,开朗风趣的少年还在和自己商量,能不能加入他的学生会主席竞选团队,今天,却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艰难地挪到病床边,羽悠看清了他得脸,他双目微合,浓黑睫毛齐刷刷地垂下来,样子像极了熟睡的孩子。共同经历了命悬一线的生死之夜,再次见到他,心中竟然涌起久别重逢的感动。
羽悠注意到,在高高隆起的透明面罩内侧凝结了一层细密的小水珠,这令她感到莫大欣慰,尽管辛苦,他却仍在顽强地呼吸着。
“你要快点醒过来……”羽悠喃喃着,在他床边坐下。
辰辰插着输液管的左手,下意识地攥成拳放在被子外面,羽悠将他的手指一根根舒展开,好让血液和瓶子里的药液更顺畅地在身体里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