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上的绣帘,屋中一切安静如旧,只有地上各色已成齑粉的不知名物件,没有的了之前的压力,这老人也看上去随意了许多,将手中的黑布轻轻放在一张矮桌上,略微呆滞着眼神思考着什么东西。
不久后屋中四碎的器具缓缓由齑粉变回了原本模样,那坐在桌旁的老人依旧一幅思索的样子,像是没有注意到发生的这一切。
忽然,屋中燃起一支烛火,老人被独自亮起的光芒唤醒,眼前的一切都清晰起来时那桌上的黑布已然不见了踪影,原本放着黑布的位置悬浮这一滴晶莹的血液,老人看到这一幕时眼中满是欣喜,一双苍老的枯手小心翼翼的将那血滴捧到掌中。用一支发黄的指甲在那血滴上挑了几下,随后那血滴仿佛要沸腾了一样不断的变化着的形状。
老人挑着血滴的手悬在半空,不自觉的张开的喉咙,血滴像是被一个巨大的气流吸住了一般,瞬间跌入老人的口中。她疯狂的用那细长的舌头甜食这干枯开裂的嘴唇,好像要将那虚无飘渺的气息也都留住,贪婪的像个久未觅食的野兽。
许久她才停下舌头那可怖的举动,转眼间她干瘪的皮肤开始收紧,枯黄与乌黑的颜色悄然褪去,就连头上干燥蓬乱的灰发都开始变得乌光发亮,这是生命气息的复苏。她沉浸在这种让人心醉的感觉中,不适弹出红唇的尖细舌头似乎也不如之前那般可怖了,脸颊上红嫩的色泽让所有的男人都愿为之倾心。
突然一个木杖捣地的声音出现,打断了她的迷醉,一张黑色染血的方布丢落在她面前,正式先前她放在桌上的那张。
此时屋中多了一个人,那张干瘪与黑斑弥补的老脸依旧让人印象深刻,“梨庄,这人你亲自去寻,斩其修为。”说罢这人又从一阵血雾中消失,只是这一次速度好像慢了一些。
这梨庄方从暮拜之年回到桃李年华,一身媚气撩人,又怎会凭任这机会失去几分,拾起桌上的黑布便缓缓出了那屋子。迎面走来的掩臂之人见梨庄这般面貌,面色一震,旋即低头躬身,“孤老怎么吩咐?”
“亲身去,斩修为。”女人轻点着步子,脚下随处可见的泥洼竟没有一丝污水溅起,虽然一身老人才会穿的衣裳,依旧会觉的她姿色倾城。微微抬手,那人很是识趣的上前一步,接住了女人停在半空的细手,随她缓缓离去。
……
正月初七,宜出行,月煞,五离,阴气忌避,拒会亲友。
清晨阳光洒下时已经睡去几天的两人也已醒来,楚嫣睁开眼的第一件事竟不是问此处何地,抱住前来查看的烨,眼中汹涌的滴着泪水,她不善言辞的那张嘴此时也找不到恰当的言语去询问。
一旁被这哭声惊醒的竹盐看到相拥的两人,微微一愣,旋即静静走出了屋门。烨看着他眼中的平静,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可竹盐已然出了屋子。
烨拍了拍楚嫣的肩膀,“好了好了,这不都没事了。”
两人出了屋子,江允正抱着一个酒瓮趴在桌上,还没有从醉死中醒来吧,刚刚还在低声言语的寻文与竹盐见到两人出来也不再继续,竹盐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两人,让烨觉得好一阵不自在。
刚清醒过来的楚嫣忽觉心头一阵剧透,差点栽倒在地上。
一旁还醉倒在桌上的江允被这动静惊醒,双眼还未张开就已手持那柄夺灵剑横档在身前,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睁眼看到几人时脸上的紧张之色才稍稍褪去。
血杀之事几人都缄口不言,楚嫣用手压着肩膀上灼痛的地方,眼中满是疑问。
烨用温柔的眼睛看着她,知道这种事是瞒不住的,只得把那些事说给她听。楚嫣出奇的没有害怕,抱着烨的左臂,依在他身上轻声说,“相伴过,足矣。”
江允看这几人微微摇头,“走吧,随我去乌城。”
晨起的红日下,几人随着江允在枯草遍布的荒原上向西奔行。走在最后的楚嫣与烨并行,她的脸上带着微笑,一点没有在乎血杀的意思。竹盐跟在寻文身后,不时回望几眼身后的两人,脸上有种像是安慰的神色,或许在他看来,那人只要高兴,自己便不会黯然。
西行百里,那荒草之中出现了一片莫大的黑色石林,石林中突兀而起一座城,在阳光下发射出明亮的乌光,这便是乌光城。
距离城门还有很远的时候就能听到城中熙熙攘攘的声音,好像他们依旧沉浸在新年的喜悦里。
走进这座城,一条光洁平整的街道从城门延伸出很远,街边遍布着高矮不同的木制建筑,大道上人流熙攘,偶尔还会有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士兵走过,对这几个陌生的行人的并不关心。
不过城中熙攘的人群中有许多都与人族模样相去甚远,他们皮肤黝黑,仔细看去时就会发现,他们的肌肤好像坚石一般硬朗,没有人类那般柔软白皙。但这里依旧能看到许多的人族,不知道这荒草遍布的垦野中为何会有一个这般巨大的城市,而且还聚集着如此之多的妖族。
几人跟在江允身后,终于江允在大道尽头的一座庞大宫殿前停下,门前两队皮肤黝黑的卫兵未动,但那股气势非凡,似乎只要几人一有动作就会蜂拥而上。
江允从怀中取出一个铁质的牌子,其中一面依稀有一个古体的‘石’字,为首的卫兵接过那枚牌子看了几眼,随即单手一挥,两队卫兵顺势让开了挡在殿前的道路。
这为首的守卫拿着牌子示意几人随他进入,宫殿的正门足有十多丈高,两扇门是不同的材质,一侧是种不知名的金属,泛着黑色的光泽,一侧是城中随处可见的黑色石头,看上去沉重异常。
随着守卫进入宫殿,并不如进城后那样是条通途,入眼全是弧形的高墙,高墙上修建着古朴华美的房屋,一路曲曲折折而去,好似迷宫一般。方向感最好的寻文最先察觉出来,这高墙之内的宫殿都是那种弧形的高墙,一层包着一层,如果此时在天空中向下望,就会发现这宫殿就是一个又一个同心圆组成的庞大黑色石墙,在那些石墙上建着无数间古朴的屋子。
行了很久,感觉距离内城的中央越发近了。又转了几次弯,几人期待依旧的中心宫殿终于出现在眼前,一座庞大但不乏细致的大殿,四周没有围墙,只有数不清的石柱支撑在殿中,位置分布的十分奇怪,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规律。众多的石柱撑起了一顶像是一块完整黑石模样的穹顶,穹顶的中央向天空中凸起,顶端就像矛尖一般,释放着锐利的光芒。
大殿正中央有一座乌金宝座,宝座上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此刻正用拳头托着头,盯着殿外走来的几人。
领头的守卫在殿前停下,示意几人止步,独自拿着那牌子送至宝座上的男人手中。
那人将铁牌拿走手中看了许久,不多时眼前一亮,让这守卫退下,自己也从宝座上走了下来。这一步沉重一场,落地的步伐好像有万钧的重锤砸落一样,整个大殿都在微微振动。
当他从大殿下的阴影中走出时,几人对这人的面貌也惊奇了起来。这人同样是黝黑如石的皮肤,准确的说确实像石头一般,他的脸上、臂膀上、身体上都有黑石一般的东西从皮肤中钻出,就像是镶嵌在皮肤的石甲,只是未能将他全身都覆盖起来。
这人带着一脸爽朗的笑容,走到几人身前,“江老先生,这牌子送给你几十年,怎么现在想起来用了。”
江允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微微拱手道,“撒唯贤侄,我此次前来是由一事相求,不知方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