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孙尚香——

放肆!

孤乃江东郡主!汝是何人?竟然直呼孤的名讳!

我破口大骂。

活像个泼妇,我死了,但我仍是江东郡主。

我有一个郡主的骄傲。

于这孟婆庄内呆了些时日,我方懂得,人这一生,都有命数。

有人生就是农夫,兵卒,僧侣,怨偶,没得选。

我生来便是江东郡主。

没得选。

是我的命。

孟婆庄里有个孟婆,生的丑陋;憨憨傻傻,养着一盆快死的花。

有个叫赵吏的鬼差常来瞧她,与她闲聊片刻。

孟婆每日迎来送往,日复一日,心性十分单纯。

无烦无恼,无忧无愁,

我心里很是羡慕她。

若能像她,便好……

想起年少时候,我的江东故国。

那时候,天正高,风正暖。

曲曲回廊弯九折,茶花开满我的花园。

不知世上竟有忧愁二字。

我在此地呆了多久?我竟不记得了。

投江自尽,怕死不彻底,还灌了一碗毒药,弄的如今嘴唇乌紫。

昏昏沉沉来了这孟婆庄。

哪知那孟婆汤奇臭,端到嘴边,硬是喝不下去。

其实……

最苦的酒的酒我也喝过。

是我大婚之日的喜酒。

好苦,一杯入腹,像把刀,一下一下,剜着我的肚肠……

还有什么喝不下去?

只是……意难平。

说到底,还想见他一面,还想问他一问……

问他什么呢?

我不想提了,孤乃江东郡主,我高高扬起我的脖颈。

你在此地长留,不合规矩,许多亡魂都有执念,放下了,便去过新的一生。

我冷笑一声,喝一口酒。

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讲话。

我昂头走出孟婆庄。

走的不远,我坐在那沙丘之上。

黄泉,八百里沙海,一望无际。

人间的灯火倒映在黄泉的天空。

一如我江东的漫天星河。

不过,到底不一样……

此地没有他。

那个时候,我遇到她。

她抱一把琴,站在我的面前。

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出现的。

不过十五六岁,穿着一身火红衣衫。

我未见过那么美的少女。

她对我笑一笑。

眉目含情,红衫猎猎。

你一个人?我也是。

她坐在我的身边,毫不拘束,待我像个故交。

你在等什么人吗?

不知道为何,我突然觉得悲哀。

我这一生,像我头上戴一朵茶花。

花瓣富丽,层峦叠嶂,赫赫威风藏新蕊,

是我细细包裹的女儿心事。

到底,落了空。

我垂下我的头。

我在等一个人。

我想问他一句话。

我也在等一个人,你等了多久?

我想不起来,大约,自我去后,或许半载?

她笑一笑。

我也在等一个人。

她将头靠在我的肩头。

我感觉到冷。

她抓住我的手,她的手更冰。

冻了几千年的冰。

寒意笼罩了我的身体。

我在等我的哥哥,可是我等了好久,他还没有来……

我叫阿茶。

你呢?

阿香——

阿香,她唤我。

二人呆坐着无事。

阿茶说,我们来听一曲可好。

阿茶将怀中的古琴,置于沙地之上。

那琴古木横陈,漆黑油润,我看到琴上篆着一名:早月。

琴名早月。

真是一把好琴。

你会弹?我问阿茶。

我会呀,可惜,这早月,我弹不响她。

我失笑。

为何?

早月有灵,只为知音而鸣。

茶茶笑起来,声音金铃一样。

那十五岁少女的无尽爱娇。

我也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