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缓缓流逝,范闲与海棠朵朵己与那位轮椅上的老人渐行渐远。
“你刚说的那个‘他’是你们南庆的陛下”?海棠朵朵虽用疑惑的口气问他,但心里却是极为肯定的。他竟然用‘他’称呼陛下。这确为大不敬。
“是”范闲的语气很是轻快,就仿佛这个大不敬的词不是出自他口。
海棠朵朵脚步停下,静静的注视他。“你为何这么大胆,有底牌吗”。
“没有”范闲脚步未停,轻快的回答。
海棠朵朵又开始摇动她并不宽大的脚掌,像乡间怠懒的村妇一般,一步三摇的往前走。“你既然没有底牌,你又有什么资格对你们南庆的陛下,皇子,不敬”。海棠朵朵疑惑的说道
“朵朵啊,我们是朋友吧”范闲依旧保持着他那微羞的笑容。
“是的,不是说过了嘛,我们是朋友”。海棠朵朵一步三摇的说道
“那既然我们是朋友,可是安之依然不知道朵朵的事情,朵朵先回答安之的问题,安之再回答朵朵的问题如何”。范闲停下脚步,用一种温柔的眼神握着海棠朵朵小巧的手心
海棠朵朵被这个眼神盯的头皮发麻,无奈的说道“好吧”。
“朵朵的事情,是什么呢”。范闲用一种柔怀的语气说道
“我的师傅,想必你也知道是谁”海棠朵朵说道
“苦荷大师”范闲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
“是,我的师父就是苦荷大师,我的师傅对我如师如父,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九品上强者,我的大师兄是狼桃,北齐除师尊外第一武者”。海棠朵朵说道
“这些我都知道,只是我想知道朵朵的家世,朵朵难道不想说吗”。范闲有些遗憾的说道
“安之啊,这个不是我不愿说,只是……我也不知道我的身世”。海棠朵朵用一种抱歉的语气说道
“啊”范闲疑惑了一声
“安之啊,我刚才说过我师父对我如师如父,在我很小的时候,师父将我带来天一道,当时我还没有到记事的年龄,我也记得不太全,师父从未与我说过,我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只知道师父是我这一生唯一的亲人,我会用我的生命去守护师傅”。海棠朵朵用一种怀旧的语气说道
“哦,原来如此,那个……朵朵对不起啊,我……”范闲有些抱歉的说道。范闲这人虽然无耻,阴险,无赖,狡猾,却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自己的问题确实是触碰到姑娘家的经年之痛,如若她真心将这位姑娘家当做朋友,便不应该刨根知底,不应该把面对外人的一些作风带到这位姑娘的面前。范闲这时也停下脚步,有一些不知所谓。
海棠朵朵见范闲难得露出此般表情,轻笑了几声“好了,安之,我又没有怪你,朋友之间不需要道歉,这个我是知道的”。海棠朵朵与范闲一样,她也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她在天一道中,她是关门弟子。她的师傅以及她的众师兄对她是满满的关爱,从没让她受委屈。只是她的师父和众位师兄将她保护的太好了,未曾入世,她不知人世间的险恶,在这位姑娘的半生中,却从未交到一位知心朋友。
海棠朵朵极快的转移话题“安之啊,我的事情跟你说清楚了,那我刚才的问题你能给我回答吗”?海棠朵朵笑了两声
范闲用食指极快的堵住了海棠朵朵的嘴巴,小声道“这里人太多,我们先回范府,安之在告诉朵朵如何”。
这位姑娘家也反应过来了,既然南庆有这么多人想要范闲死或不死,那现在黑暗处一定会有几方密探,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位姑娘知道在他们背起锦衣卫有多么大的权势,网有多么大。她自然相信南庆监查院的网也不是吃干饭的。
与此同时,那位轮椅上的老人,也回到了重重深宫之中,那位阴险,狡诈,无耻的范闲的皇帝老子的御书房中。
“范闲没来”庆帝说话依旧平淡,没有一丝人情味。姚太监却能轻而易举的捕捉到庆帝龙目之中一丝隐怒,这丝隐怒却又快速的消失,令人躲闪不及。
陈萍萍坐在下首方位,低头应“是”。他的目光中又极好地出现了一丝黯然。
庆帝挥了挥手,示意姚公公退下
庆帝看到了这一丝黯然让他对陈萍萍的信任又增加了一分。“这么多年也是苦了这孩子了,你说,朕应该如何给他补偿才能弥补这么多年的亏欠”。庆帝或许只有在陈萍萍面前才能表现的可以称之为“人”。而不是那样冷酷的君王。
“陛下不欠他什么,陛下给予了他生命,就是对他最好的补偿”。陈萍萍坐在轮椅上,扶着轮椅的把手推着向前,向桌子上吃了一碗热茶,喝了一口,缓缓说道
陈萍萍这句回答亦世有所精妙之处。如若陈萍萍回答,陛下可赏赐他金银珠宝加官进爵。皇帝陛下心里就会觉得陈萍萍觉得他对范闲有所亏欠,自然会小小怀疑一下他的不忠。如若陈萍萍回答陛下大可以将他认到天家。作为天子,尤其是这庆国的天子,偏偏就有一个喜欢猜疑狗屎的毛病。他会怀疑陈萍萍是想让范闲接下就庆国。这位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也会小小的怀疑一下他的用意。
陈萍萍这句回答“陛下不欠他什么,陛下赐予了他生命,就是对他最好的补偿”这句话正好接近了冰山不动的皇帝陛下的冰山一角。他想对那个女人说“朕给了安之生命,难道不是给你们母子最好的补偿”。可那个女人已经死透了,他再也找不着一个敢跟他嬉闹的女子了。
皇帝陛下心里虽这样想,面上却是平淡如水“这可不行,朕亏欠她们母子太多了,朕能弥补一点是一点”。这位皇帝或许是冷酷的君王口中却不忘温仁二字。
“但凭陛下做主”。陈萍萍知道在此时他不能发表任何一种意见。不然他花了二十几年在皇帝心中建立的信任或许就会一朝尽失。
“朕给他封爵如何”庆帝缓缓说道
“陛下,不可”陈萍萍果断的说道
他说出不可二字,庆帝确实顿了一会,旋即笑道:“为何不可”。
“陛下,爵,亦为公爵,公爵乃一品,朝廷三品大员也是在朝中摸爬滚打十几年才获得此等殊荣,范闲初入京都,不到一年,从八品协律郎,直接到一品公爵,难免会被有些人猜出些什么”。陈萍萍将手中的热茶放下。缓缓说道
“是啊,爵位现在还有些不适合他,那你说,朕应该如何补偿他”庆帝走到轮椅旁,蹲下对陈萍萍说
“陛下,不是补偿,是赏赐”。陈萍萍恭敬地说道
“行吧,赏赐,那你说朕应该赏他何样的官位,或是金银珠宝”。庆帝依然无耻的笑着
“陛下,臣听说庄墨韩给予了范闲一马车的书,太学那些人,现在心里都把范闲当祖宗供着,范闲去北齐九死一生,终回庆国,臣以为陛下可以封范闲为太学五品奉正,提上三品,那些大臣固然有所猜疑,却觉得这样合理”。陈萍萍低着头,恭敬的说道
“行,朕便依你的意思”。庆地笑两声,缓缓说道
“来人,拟旨”。庆帝笑着说道
姚公公小跑进来
“太常寺协律郎范闲,不畏艰难,入北齐国都,完成使团任务,差点丧命,将北齐文坛大家庄先生的文坛传承传到庆国,朕感念太常寺协律郎的忠诚以及欣赏协律郎的文坛美名,特封太常寺协律郎,为太学五品奉正,钦此”。姚公公写完,便向陛下行礼出去。
“等等”。庆帝说道
姚公公恭敬之中带有一丝敬畏“陛下有何吩咐”。
“传朕口谕,让范闲进宫一趟”庆帝平和的说道。旋即大怒“他如果不愿,你绑也得给朕绑来”
姚太监恭谨领旨出去,心里却还在刚才的天子之怒中震惊。他更随陛下十几年了,何曾见过陛下如此发怒。
就在此刻,范闲已经回到了范府。
“柳姨……”他强行把那个娘给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