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落伍了!
哪知,他这一说,本是红了一半的脸,这下真对称了,两边都红了,像极了那色泽清艳的大蟠桃。
长乐哼了一身,不知是羞是怒,撑着站了起来,拍拍屁股,抬脚就走。
呦呵!
长脾气了啊!
还长得不小,愣是一路都没跟他这恩人说上半句话。生平觉得,刚还说着要铭记于心来着,这会儿就差反目成仇了,小孩子的心情,可真是比这林间的妖灵都难猜。
“啧,原来,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态度?横眉冷对,怒目相视?”长乐虽是八岁,却是骨头还没长开,仍是那么小一点,走在他身旁,腰间不到,这会儿看那小身影,两包包头怒发冲冠似得,不觉可爱有趣。
前面身影一顿,然后生平听到一声老成的长叹,转身一副拿你怎么办好的小大人样子。
他安慰道:“看来我们家小长乐是遇到了什么苦恼有趣的事情了!”
长乐无言以对,小嘴紧抿,最后堪堪化为一声长叹,仰头盯着生平,异常严肃:“你可会向大人告密?”
生平问道:“告什么密?中毒?还是?”
不言而喻。
长乐没答,最后又是一叹,生平心底咯噔一下,小小年纪,就会长吁短叹了,可如何是好啊?
正当他一人沉浸在如何是好之中时,长乐开始娓娓道来:“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是为追一只兔子,这只兔子偷吃了我家三四根的胡萝卜。阿娘说,偷盗乃是盗贼之行,君子重德,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所以,次日,我便守株待兔,想好生教育一番,明乎大道,知乎其礼,坚守多时,果见无耻小贼,奈何三百六十大战过后,依旧被它逃脱,于是,我灵机一动,一路尾随,打算来个一举歼灭,横扫贼窝,诶,可是……那小贼狡猾多端,设下圈套,引我入山,之后又以阴谋诡计,逼我就范,喂我毒果,致我昏迷不醒,差点……哎……”
“哎……”生平也是一声长叹,真是一只机警多敏、贼行高深的兔子啊,不负众贼之所望!
长乐睨他:“你叹何事?”
生平瞧了她一眼,摇摇头,“我叹那兔贼小儿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品德败坏,我叹你果敢英勇,堪比男儿,一代巾帼,我叹故事离奇曲折,跌宕起伏,险象重生,哎……”
“哎……”
长乐继续道:“我没能捉到小贼,反而遭贼人所害,阿娘听闻,必会担心不已,所以,我恳请生平哥哥,可否替我保密?”
长乐眼神之真切,差点真让他信以为真,他思忖了片刻,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字:“好!”
从京都到杭城,从北到南,原本两个多月的脚程,偏生只花了一个月。
江南觉得,她都还没从京城昌盛太平回过神来看一看江南江水绿如蓝的时候,马蹄子就已经要蹦跶到家门口了。
家父在朝堂之上,数次弹劾当朝重臣廖相,惹得皇帝大怒,以不守本职,大臣的罪名,削其官职,贬至江南。
府中向来禁止谈论国事,饭桌之上,书房之内,对于天下大事,父亲向来三缄其口,所以江南只知其果,不知其因。
在她看来,祸福相依,父亲被贬,不定是什么坏事,省得母亲每日提心吊胆,每到父亲出征边塞,征战沙场,总是心惊胆战,望穿秋水,日日佛经,夜夜以泪洗面。
她撩开帘子,窗外棵棵翠竹向后退去,马蹄哒哒,一颗心早已飞至九霄,她从小就性子好动,随了父亲,喜欢舞刀弄枪,三岁便捧着一把大钢刀,耍来耍去,也不知是她耍刀子还是刀子耍她,一连摔了几个跟头,就是乐此不彼。
听母亲说,当年周岁抓阄的时候,她抓得可是一手狼毫,一手诗画。由此可见,抓阄什么的,只是讨个彩头,并不打准。
倒是副将李平隆就预言她,终有一日,将女承父业,成就一代巾帼枭雄。
她觉得,李叔叔才是慧眼识珠,瞧那枭雄两字,何等英气勃发!
可是父亲却不觉得,真是十足十的把她当女儿养,诗书礼仪,琴棋书画,凡女孩子该学的,一样不落给她请了老师。
都说知女莫若母,她觉得,也不打准。家里大事小事,向来父亲做主,母亲安排,本是想借母亲撒撒娇,后来察觉此路不通,就另寻他路,终日惹是生非,把好好的将军府弄得鸡飞狗跳,民不聊生。
虽然挨了不少打,但终是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两方妥协,递交和解书,她可以到校场上习弓/弩/枪棍,但同时琴棋书画,一样不可落下,看来父亲还是不死心,但也是妥协了。
所以这不,有马不能骑,只能屈憋于寸丈之地,可是有多难受。
身后传来低低笑声,笑声中带着咳声,“要想下去就下去吧!”
江南掀起帘子的手一顿,怎么她就这么点小心思,每每都会被人猜到,眉眼一弯,钻进娘亲怀里,手一下一下抚着娘亲的胸口,“不要,我就要和娘一起!”
真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连旁边伺候的青梅也笑了,“小姐就会口是心非!夫人,我看小姐的心,怕早就不在这了!”
娘亲跟着笑,“可不是,罢了!”她戳了一下江南的额头,“你这心性,娘还不知?若不是娘身体有恙,你可会乖乖呆在车内?这儿已是杭城郊区,也难为你能有这份心,想去干嘛就干嘛去吧!”
江南嘟着嘴,眼里是要溢出来的幸福:“娘~”
苏好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咳了起来,江南忙轻拍她的后背,苏好提手:“没事!娘这是陈年旧疾,怕是这几日赶路累得,回到杭城修养一段时间便好。说起来,自你出生,娘亲已有十来年没回杭城了!”
单是那车窗外一掠而过的青翠,也是撩起无限思乡之情。
落叶归根,对于自小生长的地方总是怀有血骨相连之情,纵使时间如沙,也是割舍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