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插屏，来到了通往大太太处的那一面穿堂。只见这一边的陈设和那一边一样。

闵府是有定制的，戌初各房落钥。两边的穿堂门一关，各院儿自成天地。

闵扶兰出至外边，见穿堂两侧，还有两间耳房，东、西厢各三间。山墙那边的廊又从山墙这边开始延伸，一直到大太太院儿里。

穿堂的台阶下，左右各摆一个大水缸，里面养着睡莲。主要目的倒不是为了图好看，而是为了防屋子走水。

穿堂的正对面，是大太太正屋的后墙，墙根角摆了很多花盆。院子里也铺着青砖十字甬路，东厢房门口还有一座花架，爬满了蔷薇。底下摆着石桌、石墩。百花盛开的季节，这里如同花园一般。

紫燕见四下无人，把闵扶兰叫了进来，然后将大太太这边的穿堂门一关，“我们到那边坐吧。”

又过那边去，众人分主次坐了，老太太院儿里的小丫头倒上茶来。

紫燕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我陪着就行。”

小丫头们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紫燕才又道：“过完年，四太太和宝姑娘陪着老太太去京里二老爷府上小住，大太太趁着您们都不在竟逼得四姑娘……这才惹出了这么多事。老太太回来知道后气坏了，四姑娘离家出走，担心得她整夜整夜睡不着，今儿好容易给盼回来了，心也落了一大半，所以睡得沉了些。”

闵扶兰心道：原来前因后果是这样……

朱氏压低了声音说：“老太太心头不快，这次大太太怕是避不过去了。”

“那是肯定的。”紫燕也压低了声音说，“大太太这么多年行事，老太太早就不满了，只因为家大业大，家里又没有个可操持的人，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道她手伸这么长，这次更是敢趁着她老人家不在打四姑娘的主意。说句不好听的，四姑娘虽是庶出，但不管怎么说都是闵家人。就冲这，京里二老爷那关她怕也难过。”

“二老爷？”闵扶兰疑惑问。

“你叫二叔的，他现如今袭爵在京做官。”闵宝兰道，“若说这家里祖母年老不大管事，但二伯是最治得住大太太的。每次回家来，都要把大太太说上一回。”

闵扶兰“哦”了一声，心道：原来大太太怕二老爷。

紫燕又道：“话说回来大太太也真是的，只手遮天，巴不得把闵家给改姓柳。”

“这话怎么说？”闵扶兰皱眉问。

紫燕道：“咱们家老太太是有封号的，所以外头又叫她老安人。她每月的月例钱是二十两银子，大太太的是十两，哥儿、姐儿、姨娘们一个月也才二两银子的份例，但年前她柳家来的亲戚，人各月钱就五两。”

朱氏微微一惊：“你是说她的弟弟和弟媳，一个月加起来有十两银子的月银？”

“可不是。”紫燕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这也就不说了。”闵宝兰笑道，“关键是那实二奶奶好生不知礼，成天只知道巴结奉承大太太。既不会主动来给祖母请安，见了母亲我们，也不会主动打个招呼。”

朱氏摆摆手，“你小孩子家成日里在闺阁坐卧，对银钱哪里有概念，你们可知，十两银子若放在庄户人家，够用一年的了。”

闵扶兰和闵宝兰听了，都微微吃惊。

紫燕没好气地道：“什么硬正仗腰子的，瞎充主子。”

正说着，有小丫头子来回，老太太醒了，叫她们过去呢。

于是众人站起，往里面来。

闵扶兰这才注意到，这一边的穿堂台阶下，和老太太大正房的台阶下，也都放着大水缸。

老太太屋的正门之上有一匾，曰“德寿堂”。

门口的小丫环，忙打起帘子让她们进去，一进堂屋，迎面墙上是挂画并对联，下面设一张长条案，案正中供奉着观音菩萨的玉像。案前置方桌，方桌两旁是两张椅。闵扶兰知道，这是厅堂中地位最为尊贵的位置。椅之两边各摆着一个红缠枝满花落地大花瓶。地下面东一溜五张椅，西一溜五张椅，所有椅上都搭着半旧弹墨椅袱。

“老太太在这边儿。”紫燕说着，打起东次间半旧的红软帘。

入内，和外面堂屋里一样，地上铺的是光滑如镜的金砖。正中央一架黑漆牙雕走百病的屏风，屏风前设一张黑漆卍字不断头三围罗汉床，两边各是两把黑漆嵌螺钿圈椅，中间一张黑漆嵌螺钿小几。南窗下置着老榆木圆桌五件套，北面是四扇雕寿字纹的槅扇门。原来次间是老太太日常居坐宴息处。绕过屏风，看见将东次间和东稍间隔断的紫檀木五蝠捧寿的落地罩，挂着石青色西番花的帐幔。内里，就是老太太的卧房了。